“此事你与府上管事的处理了吧。”
小秋一愣，指着自己，狐疑道：“我……我？小姐，我不懂啊，您同我一道去吧。”
白格竖起细长的食指摆了摆，笑得狡黠：“小姐我呀，忙着去赚钱咯！”
说罢，白格拎起裙角一溜烟便跑没影了，任身后的小秋怎么唤也不停。
街道两旁的店肆林立，来往的人烟熙熙攘攘，暖阳普照在整齐上翘的飞檐上，微风轻扬，吹动了高挂而起的商铺旗帜。
白格的脚步在成衣铺前停驻，眸子亮晶晶地望向写着“云水铺”三个字的烫金牌匾，颇为满意地弯了弯唇。
早在白格第一回上街时，她便注意到本该最为繁华多样的京城，女性服饰却单调无比，不是直裾就是曲裾。
起初，白格还当是服饰限制，类比于学校强制穿的校服，上班强制穿的工作服，然而她去成衣铺问了才知，原是没有店铺注重女性服饰的创新设计。当时这个发现可把白格高兴坏了，这不就是妥妥的商机！正巧那会儿这家成衣铺子的掌柜要转卖店铺，白格当即把侯府给的聘礼砸了进去，并用高出过去两倍的月给留住了这位老裁缝。
半个月前，白格将画好的宋制齐腰百褶裙图纸交予老裁缝时，老人家一脸的肃然起敬，看得白格竟有些心虚，毕竟这算不上是她的首创，而是古人前辈们的智慧结晶，她不过是凭着记忆照猫画虎画出了大致的模样，最终还得靠老裁缝自己来悟。
“东家。”老裁缝应是透过窗台瞧见了她，等她到店铺前，他便出来迎了，领着她进去看成衣。
皇天不负有心人，白格轻抚窄袖褙子上的绣花，轻薄的面料触感柔软清凉，随着指尖滑蹭，裙边缘口上的银白线隐隐闪着流波，一时间，白格眼里激动得快要溢出泪意。
谁说大学学的东西没用来着？得亏她选修了中国传统服饰的演变，否则还真不见得能裁出这身衣裳。
“裁了几身？”
“十身样衣，依东家的要求，用的料子皆以鹅黄、豆沙红、杏色以及豆绿几种亮色为主。”
白格捋顺样衣，笑道：“可以，就挂在铺子里最显眼的位置卖。”
老裁缝的神色微异，迟疑道：“东家，如此卖恐是难卖。”
“怎么说？”白格正要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看向他。
老裁缝松弛老皱的眼皮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大萧自古的传统女式服饰就是曲裾和直裾，地位稳定到千百年来不见动摇，除去裁缝对女式服饰新制的忽视，更为重要的一点，其实是贵门仕女以及皇亲贵妇对曲裾的钟爱。”
白格认真听着，颇为认同地点头。
“所以老先生的意思是这新衣须得贵人的喜爱和认可，才可能传开，得寻常女子的追捧？”白格略微思肘，品出了明星效应那味儿。
“其实这制衣同开铺子是一个道理，首先要得官家许可，才能受百姓信任。多年来也有不少同东家这般天赋异禀之人，然不得官威加持，终是无疾而终。”
老裁缝一语道破，白格这才反应过来。
这可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底下的人盲目地追崇权贵之人，不分好坏地尽数吸纳。
叫是叫不醒的，他们已被奴役数百年，从骨子里便透着对皇权的畏惧，将谄媚顺从注入了灵魂。
这也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
不得伯乐赏识，它就只会是一匹普通的马，而这伯乐，注定得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白格心情沉重地回到侯府，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叫人喘不上气来。
她回到院子里，提起茶壶倒茶，闷头猛灌了一口，结果水还没等咽下去，就听门外传来仓皇焦急的脚步声。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白格满头的问话，偏头就见门口站了个头发凌乱的婢女，拉长了哭腔，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来：“求求夫人，救救婢子！”
白格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起来：“快起来，你先起来，别跪。”
这，活人跪，避讳啊。
“婢子没偷夫人的东西，婢子没偷啊，求夫人明察！”
门外匆忙嘈杂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这边白格好不容易把人给扶起来了，这婢女扭头见门口乌泱泱的一片，刹那间，又是扑通一声。
“贱婢子，竟敢来此扰夫人清净。”
白格无奈扶额。
得，你跪你的，我不站你前头总行了吧。
然而白格刚挪步子，又被一双血淋淋的手拽住了裙角，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眼泪汪汪地仰望着她，宛若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夫人了，真不是奴婢偷的……”
管事婆婆快步走上前，脸上堆着笑，道：“小的们一个不留神，竟叫这贱奴跑来惊扰了夫人，老奴这就叫人叫她拖走。”
管事婆婆随即扫向地上的奴婢，脸上哪里还有笑，只剩恶狠狠的怒意和嫌恶，她朝身后的男仆使了个眼色。
几个男仆得了令，毫不怜惜地把人抓了起来，拧她的胳膊又拽她的头发，痛得那女婢又哭又叫，临到要被拖出门时，她那只糊满了血的手死死地抓住门槛，再度央求。
“求求夫人救救婢子……”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尖叫，白格怔怔地看着那只踩在手骨上的云织锦绣鞋子，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管事婆婆那狰狞的面目上。
她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婢女口中的“偷”，指的是自己的耳环和手镯。
深深的绝望占据了月儿的瞳孔，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面临死亡时，听夫人道了句“慢着”。
“她做了何事叫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白格腰背板直地走过去，神色沉静如水地看向刘管，
分明不带锋芒，却令人觉察到了几分审视。
管事婆婆心底有点虚，但多年经事历练，面上还是一副叫人看不出破绽的笑：“此人偷了夫人的金丝如意手镯和银玉流珠耳环，却死也不肯说出贵物的所在，老奴没了办法，只得动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