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意真相,笃定地认为是宁府小姐自轻自贱用了药,就连宁父也是如此,非但不痛恨萧赫晏玷污了自家女儿,还对淮南侯心生感激,因为在这所谓的大萧,失了清白又无权势傍身的姑娘是再难嫁得出去的,而外头的那些女子更是谩骂她下贱的同时又嫉妒她走运,入耳的话又酸又难听。
白格想想颇感好笑。
走运?这运气送你要不要?
罢了,自己不是这里的人,迟早是要走的,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
见她不语,只低着头发呆,一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姿态,萧赫晏见状生了恼意,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自己:“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白格大大方方地回望他:“你既已认定了是我做的,那我说再多也是无益。”
“倒是会装无辜,不是你还能是谁?整件事唯一的得利者便是你们宁府。”
“我们宁府做的是糖糕生意,得你什么利了?多点生意?我们宁府不缺你带来的这点恩惠,如今赚得的这些足以我们宁府在京城站稳脚根。而我,更是不屑做你这侯府的侍妾。”白格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
此番话一出,白格还当他定会发怒,谁知这货看了她几眼,反而笑起来了。
“欲擒故纵?”
白格一脸迷惑看他:“???”
萧赫晏俯下身来逼近她,目光发冷:“劝你省省,往后无论你怎么作,爷对你,只增恶,不见喜。宁梓熙,你不是一心攀附高枝吗?爷就让你尝尝守活寡的滋味,而你们宁府,爷绝不会让他们因此讨到半分好。”
说罢,萧赫晏收回手,在她的下巴处留下了浅红掐痕,随即摔门而出。
之后的大半个月里,白格过得相当惬意。
她原以为入了这侯府,估计得遭不少刁难,没曾想还真就如萧赫晏说的那般,仅仅叫她守活寡罢了,府上的人见她不受宠,也懒得搭理她,但主子到底还是个主子,面子上还称得上尊敬。
这可把白格乐坏了,她就喜欢府上人把她当透明人这股劲儿,衣食无忧不说,还不被限制出行,这段时间整个京城都要被她逛了个遍。
说真的,她突然觉得在这里的过活当真是滋润,无需为了生计天天起早贪黑地上班,还要费心处理说有用没什么用,说没用偶尔又有点用的人际关系,忙完了还得挤在那个狭窄拥挤的出租屋里,日日重复,索然无味。
楼下大圆台上传来凄美幽怨的戏腔,白格倚着阑干,曲着藕白小臂,轻轻晃着杯盏中的澄褐茶水,盏底浸着三两片针状的青嫩小叶,大抵是浸的时间过长,茶叶呈通透的青色,连上面的细微脉络都瞧得一清二楚。
白格浅浅抿了口,眯着眼伸展四肢,舒服得像只伸懒腰的猫儿。
此腔唱罢,白格侧身瞥了眼镂空花窗,余晖的暖阳斜斜照入,落于走廊楼面,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这小秋,叫她去爹爹的香芝斋里拿份桂花糕竟去了这般久。”
白格还当小秋跑哪偷玩去了,随后便扫到了烟柳拱桥上的小秋,见她手中空空,正神色略显焦急地朝她这边走来。
白格心口微沉,暗想着应是出了何事。
果不其然,小秋火急火燎地上楼来寻她:“小姐!大事不好了。”
白格淡定地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先喝口茶缓缓。”
小秋微愣,随即接过一饮而尽,立马凑她耳边继续方才的话:“小姐,老爷的香芝斋出事了,有人吃咱们的糕点吃死了!”
!!!
白格闻言差点从小凳上滑下来:“死,死人了?”
小秋摇了摇头,又点头。
这可把白格急坏了,她赶忙握住小秋的手臂,认真道:“到底死没死?”
小秋叹了口气,一脸愁容:“还没死,但听人说快死了,据说那人全身都在发红水肿。”
发红……水肿……
白格的水眸微动,霍得站起:“我爹人呢?那户人家在哪?”
说话间,白格拎起裙角下楼,踩得檀木楼梯哒哒作响,脚步声倒是沉稳而不凌乱。
小秋连忙跟了上去:“在桥西街,老爷已经去了,围满了人的那户便是。”
白格脚步微顿,心想:哈?人还真是不分古今都爱凑热闹。
淮南侯府。
萧赫晏正伏案提墨,余光扫到了门外晃动的人影。
“侯爷,属下有事要禀。”
萧赫晏目不斜视地继续书写奏章,淡淡问道:“进来。”
尹喆行了行礼:“侯爷,是宁夫人……”
萧赫晏指尖半停,眸底发沉,打断道:“爷就知道她消停不了几日。”
“不是的侯爷,是宁夫人母家的香芝斋出了事。”
“何事?”
“香芝斋卖出的虾泥米糕惹人发起了病,属下远远看着,那人似是病得不轻。”尹喆请示他:“侯爷,可需派人帮帮宁夫人?”
“帮?”萧赫晏轻扯嘴角:“为何要帮?”
尹喆愣了愣,解释道:“宁夫人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人,若出了大事,恐会对侯爷的声誉有损。”
“那便更不能帮了,她若因母家之事辱了爷的名声,爷正好借此休了她。”
尹喆恍然:“侯爷英明。”
“嗯,退下吧。”
尹喆行礼告辞,刚到门槛处,萧赫晏忽得又叫住了他。
只见萧赫晏搁下毛锥子,眼尾透着几分森冷的笑意。
白格隔着人墙便听到了屋内老妪的哭嚎声,她揉了揉太阳穴。
“麻烦让让,麻烦让让。”白格拨开人群,费劲地往里挤,直到有人道了句“这不宁小姐嘛”,人群才齐齐回头看她,然后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白格一时间还有点受宠若惊,边道谢边往里走,人刚到门口,便被迎头飞来的物什砸中了额头。
“我也不确信这个药能否起作用,试试且……”
“阿哟!”屋内的对话声被这吃痛声打断。
白格骤然间感到眼冒金星,她下意识地去捂额头,瞬间,额角流出的血渗过指缝染红了手背。
看热闹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