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格下意识地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萧赫晏身上那股淡淡的紫檀木香扑面而来,微热的体温仿佛透过单薄的衣裳渗入了她的指尖,烫得白格猛然松开手,抬头间,正巧撞入了萧赫晏漆黑如墨的凤眸里。
宁梓熙眸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无措,乌睫轻轻扇动如蝶翼,连同那双方才停留在他胸前的小手,宛若一起化成了毛绒绒的幼兽爪子,在他心口轻轻挠抓了几下,酥酥痒痒的。
“侯爷……”二人之间超出了心理的安全距离,白格不大适应地偏开头。
萧赫晏盯着她有点愣神,经她这么一叫才缓过神来。
他松开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低低训斥:“冒冒失失。”
见他起身,白格半垂着眼缓了口气,随后又撇撇嘴道:“分明是侯爷站在后头吓唬妾身。”
白格的语气埋怨,可因为气息不稳,在萧赫晏听来倒像是妻子对丈夫撒娇般的嗔怪。
“知你胆子小,爷下次注意些就是了。”
白格猛地看向他,讶异于萧赫晏今日难得的好说话。
萧赫晏拿起最近的那张请帖细看,从第一行看到最后一行,薄唇渐渐抿紧。
“难不成你少时不沾笔墨?怎能把字写得像个三岁孩童写的?”
白格真想给他翻个白眼。
我读了十几年的书,你说我沾没沾笔?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很想把那些年用完的笔芯甩他脸上,那些年写完的习题册怕是都能把萧赫晏活活砸死。只不过她的字确实不太好,更何况这还是毛笔。
“妾身闲时一般都是看书,并不爱写字,所以字迹着实不太像样。”
“噢?你平日看什么书?”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概论》、《思想道德基础与法律修养》、《军事理论》……
白格脑子里冒出了各种选修、限选、必修课程名称,嘴唇嚅了嚅,却只能道:“一些不入流的艳情话本子罢了。”
萧赫晏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起,眼神里带了几分鄙夷地看她。
“既知不入流,便要戒了这癖好。”他合上请帖:“这些请帖不必你忙活了,本侯原本也就没想办什么生辰宴。”
白格倒是觉得稀奇:“为何不办?”她还当萧赫晏这种狗男人铺张讲究得很。
萧赫晏垂眸冷笑,扯了扯唇:“他们会来无非是因为本侯的身份,谄媚奉承罢了,又能有几个是真心祝贺萧赫晏这个人?见了那些个嘴脸也只是徒增厌烦,不如爷自个儿待着,至少心里头清净。”
白格微愣,眸子里不禁泛起了细微的波光,意外于萧赫晏竟也有与她不谋而合之处。
萧赫晏把请帖塞给她,正要出门,忽得转头看他,眼神颇为警告道:“明日爷挑些书让人给你送来,莫要再看那些杂书。”
免得日日看得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白格笑着起身行礼,可若她知道萧赫晏的心中所想,估计能被气得吐血。
日子逐渐归于平淡,唯一能让白格品出点趣味的大概就是云水铺的生意被周羽嫣带动得日显兴旺。
由于周羽嫣每每同名门仕女们雅聚时都会穿着白格所送的衣裳,又颇为自然地行走在长街巷落里,再加之那云绣齐腰百迭裙着实新颖好看,引起了大半个京城女子的注意,得知是新开张的云水铺家的成衣,一时间竟引得众人追捧。
白格身为东家倒也不忙,多雇了几个裁缝之后便撒手不管了,只不过悠哉度日时又觉得应该找点事做,比如设计新衣。
白格想着想着,于是联想起萧赫晏的生辰将近。她随手翻了几页萧赫晏托人送来的书,皆是枯燥晦涩的文言文。
她无甚兴趣地合上,铺平宣纸,决心制身新衣给萧赫晏。
一晃眼便到了八月初一。
龙椅上头戴九旒冕的男人凤眼微掀,剑眉星目,一袭黄袍随着其放下奏章的动作流淌着明黄华彩,举止慵懒,偏偏给人以强烈的帝王压迫感。
“犽峪关昨日发来密函,说近来在伏江原一带屡屡可见北齐士兵出没的踪影。众卿明了,伏江原一带乃是我大萧与北齐的边界过渡地带,更是有密探来报,前些月见有黎国使臣出使北齐,而后又见黎国摄政王亲临北齐。北齐此番行径,恐是有联手黎国侵略我大萧之意。”
萧衍话音一落,朝堂上逐渐生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我大萧继与黎国固城一战胜后,多年来一直都在养精蓄锐,如今兵多将广、粮草充备,以我大萧国力,纵是灭黎也不再话下,何必畏惧小小北齐,依臣之见,北齐既有开战之意,陛下倒不如顺其参战,正好可以借此吞并了北齐。”李大将军粗旷的嗓音在大殿回荡,他拱手行礼:“末将李元庆愿领军请战。”
监察御史宽大的红袍官袖随之行礼而拢合:“臣附议,六年前我大萧大将携一众英才攻陷了黎国三座城池,那打得叫一个势如破竹,淮南侯更是屡次刺伤黎国摄政王,振奋我方大军气势,当初若不是怜悯百姓战苦,那黎国指不定如今已是我大萧的国土。北齐宵小猖狂,我大萧盛国岂能容其嚣张!”
兵部尚书摇了摇头,出来唱反调:“黎国地域广阔,如今在顾元祯的管治下又日渐太平,不可不畏。此事既牵扯黎国,臣以为应从长计议。”
萧赫晏默默听着这些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大谈特谈,当年那一战他亦有参与,只是不似他们说的那般轻松,两方之所以谈和,一来是战火连天惹得民不聊生,二来便是更为重要的军资匮乏。
大萧强盛,黎国亦不弱,即便是如今想要吞并黎国,恐也艰难,而自己当初能险赢摄政王,只是因为那摄政王面对他时不知怎的竟以攻改守,反应亦略显迟钝,这才叫他钻了空子。
早在他率军参战前,公主曾找过他,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不过左右都是在说不准他前去,那时他不以为然,更是鄙夷兄长日日游手好闲,毫无男儿志气,加之舅舅器重于自己,他自是不能叫舅舅失望,因而那日他与公主大吵了一架,而这一吵,二人之间的关系低至冰点。后来舅舅提起此事萧赫晏才知,原那顾元祯曾在大萧做过质子,与他母亲有过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