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赫晏自回府后便没再理会她,没曾想宁梓熙自个儿跑来了明善堂。
萧赫晏晾了她半刻钟才去开门,训斥的话还卡在喉间,小小身影蓦地扑入他怀里,只留了个圆鼓鼓的脑袋儿顶给他看。
“宁梓熙,本侯同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萧赫晏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院内寂静,萧赫晏提高音量又要喊她,就听她瓮声瓮气道:“我知道错了嘛。”
宁梓熙的尾音软软的,萧赫晏的心肠也不由得跟着发软。
他反搂起宁梓熙转了个身,合上房门后见她还不松手,要去一根根地扳开她箍在他腰间的手指。
他要好好和她算算今日的账。
白格不依,复而揪住他腰侧的衣不肯松:“萧赫晏,我怕。”
萧赫晏薄唇抿紧:“知道怕你还……”
当宁梓熙氤氲着水色的杏眸望向他时,萧赫晏的眼神一暗,她应是沐浴后过来的,萦绕在他鼻尖的栀子花香比之往常要浓郁些,她身上穿着的藤萝紫荷花苏绣诃子裙垂纱若仙,叫正低着头的萧赫晏瞧去了她胸前若隐若现的韵色。
萧赫晏直直盯着那晶莹水亮的双唇,喉结滚了滚。
看样子,今日这账是算不了了。
萧赫晏暗骂了一声,随即霍得抱起她的腿挂在腰上,强劲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臀压在透光的窗棂上,窗棂被压得吱嘎轻响,萧赫晏急不可耐地对着那微张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翌日,白格睡到日头高照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手伸往床榻边摸了个空。
她窝在清凉的蚕丝被里似猫儿那般伸了个懒腰,察觉到自己寸缕不着,她撩开床幔去够地上的衣裳,在看到地上皱成一堆的藤萝紫纱裙后,她这才忆起这身衣裙昨日便被萧赫晏撕成了碎布。
白格努了努嘴。
回回如此,真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小侯爷,半分也不知珍惜贫苦大众的劳动成果,先不说这是她花了好半天才画好的设计图,光是后期的刺绣、妆花、印染、裁缝都废了不少劳力成本,这厮倒好,像撕纸似的半分不怜惜,当真是浪费社会资源。
还有!毁了也不知道叫人提前备新的过来!
白格气得咬咬牙,她唤来月儿,准备穿戴好后去好生说教萧赫晏一顿。
月儿早早就同小秋候在门外,一听里头唤,连忙端着衣裳进来。
“夫人醒啦。”
白格裹着蚕丝被好生掖着,撩开红帐探头出去,小小的脸蛋儿染上了一抹红晕:“搁这吧,我自己穿。”
月儿闻言顿觉不妥,哪有主子自己穿衣的,她刚要再问一遍,小秋已端过她手里的衣裳搁在了美人塌上,并笑着解释:“我家小姐年长后反倒怕羞了,月儿妹妹随我去外厅候着吧。”
月儿抬眸瞥见宁梓熙红扑扑的脸颊,了然,不免又对宁梓熙增添好感,忆起从前,月儿只觉自家夫人好生可爱又易亲近。
她不由得喃喃:“真希望大理寺卿的女儿也能像宁夫人这般和善。”
白格正匆匆穿着衣,听到屏风后的这句话不由得一愣:“什么大理寺卿的女儿?”
月儿隔着屏风望她:“侯爷没同夫人说吗?昨日皇上给侯爷和裴府二小姐赐了婚,侯爷这会儿正在裴府纳吉奠雁呢。”
白格抓着裙边的指尖一僵,微微失神。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迎正妻,当真是风光正式呢。
白格环顾明善堂屋内的摆设,最后将目光落在略显凌乱的拔步床上,明明还未进食,白格的心中忽得顿感恶心,越发觉得自己昨日当真是魔怔了才会主动来此处找他。
这张床,将来会有多少女人睡在上面……
白格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她急急穿好衣裳,脚步加快地离开明善堂。
小秋紧跟着宁梓熙回到丁香苑,她察觉到了小姐的不对劲,约莫也猜出了缘由,于是等宁梓熙一入院便轻声安慰她:“小姐莫慌,小姐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总归是不同于后头进府的夫人们,我们这群下人都能瞧出侯爷待您的重视,只要小姐……”趁早怀上侯爷的孩子,定能在侯府稳住地位。
“小秋。”白格打断她,严肃地俯她耳畔说道:“快去煎药过来。”
小秋的脸色一变,她哪能不知道小姐要她煎的是何药,自她们入府起,小姐便要她时常备着,每每侯爷来此处过夜,小姐隔日就会吩咐她去煎药。从前小秋理解她心里念着凌将军,所以不愿怀上侯爷的孩子,可经昨日一事后,小姐还不够明白吗?
“小姐……”
“快去。”
小秋见自家小姐的神色已冷了下来,便知自己是劝不动了。
这药煎得久,小秋熬好药后也不敢耽误,端着热腾腾的药汁赶过来。
白格也不管烫不烫的,隔了这么长的时辰她倒是有点担心药效,于是随便吹了吹气便闷头灌了下去。
小秋见状把包在帕子里的蜜饯递给她,看着自家小姐苦得精巧的五官都要皱成一团,她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小姐素来怕苦,可为了不要侯爷的孩子,如今倒是对自己狠下心来了。
当真就这般不喜侯爷吗?可纵是再不喜,小姐也该顾虑自己未来在侯府的处境啊……
白格塞了满嘴的蜜饯,这才稍稍把舌根的苦涩压了下来。
“可要小秋再去拿些过来?”
白格摆了摆手,问道:“明日可是七月初?”
“嗯。小姐怎的突然问这话?可是近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只是想起来有些日子没回去看爹爹了。”
小秋正收拣着小瓷碗,闻言朝她笑了笑:“这还不简单,小姐同侯爷说声便是了。侯爷虽会派人跟着,却从未干涉小姐的出行。”
“是啊。”白格弯唇,那乌睫遮掩下的眸子微动,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
还有十日。
七月初九。
院中的竹柏疏影摇曳,斜斜投落在静谧的小池中,池中倒映着盈月,涟漪圈圈,水面荡漾着细碎的朦胧月色,清润的荷花花瓣朝开暮合,风一吹,淡淡的荷香乱入了庭院内。
室内断断续续传出黏腻的哭声,红帐晃动,泛起细细的波纹,伴随着一声沉沉的闷哼,躁动的空气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