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简直真被她师父给惯坏,眼下这种情况,哪里是她一个小徒弟该目无尊长,逞强插嘴说话的时候。
她甚至打断了即将开口询问的李珩。
这一切奈予都看在眼里。
林玉忿忿地说道:“奈予,你说这世上不止一种文字,那你说说,你认识几种?!”
奈予置若罔闻,眼睛盯着桌面上的金子,满脑子都是我可以拿了吗?
林玉依旧句句紧逼。
奈予看向端坐四轮车上的李珩,这金子是他的,给不给看他了。
少年眸光深沉,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对视须臾,一句话未说,奈予竟突然有些许惶恐不安起来,在她印象里,有一种人很可怕,那便只是人前是人。
眼前这少年,真如她印象里那种人吗?
此时女医师信步走来,眼尾绯红褪净,神色却依旧忧郁,道:“我倒也是很好奇。”
奈予拢了拢心神,笑道:“医师,我终日在这临安镇讨生活,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也只是听说,我目前只知道两种文字,而我会的文字,不过是街上老乞丐死前教我的罢了。”
女医师道:“那真是难得。”
奈予笑道:“可不是嘛,我也是机缘巧合认识他老人家,算是走了狗屎运。”
“不说这些了,”奈予继续说道,“百度我也只能解释这么多了,听不懂也只能这样了。”
才疏学浅,奈予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古人解释,要是有个手机,有个网络,对方魂穿去现代,她尚且能说明白。
众人沉默。
林玉张嘴想说什么,动了动又闭了嘴。
奈予纠结几秒,还是忍不住伸手拿起桌上金子,合不拢嘴就要往怀里揣,突然被一冰凉的东西打了一下。
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看清,只顾手背上刺痛,和掉在地上的金子。
她再抬起眼时,就只捕捉到一道稍纵即逝的亮芒。
然而徐雾却将一切看个真切,立马握住奈予手腕查看,发现手腕上出现了一条鼓起来的红印子,瞬间目光犀利看向施暴者,周身戾气横生。
奈予悄然按住徐雾青筋暴起的手背,轻轻安抚拍了两下。
徐雾松手,安静坐回原处。
奈予忍着手背火辣辣的疼痛,假模假样笑问道:“这位爷,您这是没听尽兴啊?”
李珩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除了这弧度外,明明脸上没有做出其它任何表情,小碗却还是抓住主子表达的意思。
她弯腰将地上的金子捡起,声音清冷的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
小碗道:“小公子,你这话有些天方夜谭,不切实际,所以这金子,你怕是拿不去了。”
如果说刚才奈予还有心想要这金子,眼下她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这金子烫手啊。
她佯装无知说道:“不给就不给,打人就留你家少爷不对了。”
小碗从容道:“你这般信口雌黄,轻打你一下,已经是主子格外开恩了。”
奈予知道这个朝代生存法则,这小碗的一句话,就已经点明了,他家主子身份不一般。
大概一猜,朝廷当值。
还是不小的官儿家公子爷。
别说打一下了,弄死她这么一个小乞丐,赶上阿谀奉承之人,还得给这位爷叫一声好呢。
奈予表面呵呵一笑,心里其实已经恐慌,但还是强装镇定起身朝女医师作揖告辞。
女医师眼下也并未好奇心过盛,便随口同意了,可奈予刚抬脚一步,便被小碗抬臂拦住。
奈予眼神一凝,回身笑道:“这怎么还不让走了呢。”
小碗道:“小公子不必心急,也不必多心,这锭金子主子决定还是送你了,但不是因你刚才那番话。”
奈予:“……”这是闹哪出儿?
小碗将金锭塞进木讷的奈予手中,侧身让出去路。
奈予看向少年,不明所以,不过眼下她也无心猜测,拉着徐雾赶紧离开。
两人双双踏出房门,呼吸到了冷气,奈予觉得自己终于整个人放松下来。
徐雾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卖猪肉剃了骨头似的靠在奈予身上。
奈予不由失笑,低声说道:“这会儿可不是露怯的时候,我们得先赶紧离开。”
徐雾重新站直身子,应了一声。
两人按原路返回,奈予还是不由瞥见那辆马车。
那马车上金边,还是如此引人,但奈予这会儿可真没有胆子去偷那金边了。
回到庙宇,奈予掏出金锭放在眼前观看。沉甸甸,够分量。
说起来,这金锭她还是头一次见。
奈予想起以前,孤儿院每年都会有义工小姐姐过来帮忙,她印象最深的一位就是带小元宝手链的小姐姐。
那时候七岁,第一次见这位小姐姐,是在夏日,对方穿了一件白色T恤,五分黑色牛仔裤,一双墨色帆布鞋。
那日太阳格外毒辣,她抬手遮日,便一眼瞧见了她手腕上的元宝手链。
金灿灿的,比太阳光还耀眼。
相熟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小姐姐,以后我买个拳头大的金元宝给你编手链戴上。”
印象里,小姐姐笑得前仰后翻。
奈予往自己手腕让比划了一下,金锭比她手腕也小不了多少,太大,没法戴。难怪当时对方笑的如此开怀大笑,前仰后翻。
徐雾守在一旁,对于奈予总是奇奇怪怪的动作,早已习以为常,他双眼冒着金光,却心事重重,惴惴不安。
他分析道:“奈予,我觉得今日哪位少年,来头不是一般的小。”
奈予:“废话。”
徐雾继续道:“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金锭怕是烫手的山芋。”
奈予咂了咂嘴,这金锭的确烫手,但再烫手也是对方给的,又不是偷,也不是抢,能有什么事?
徐雾又道:“你今天胡乱说了一顿,对方就给这么多,万一这是……”
“什么?”
“买你的钱呢?”
“……”奈予差点笑出来,将金锭反手扔给他,徐雾慌乱接住。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奈予笑说,“什么买不买,就是咱们俩加起来,也不值这锭金子。”
徐雾:“……”自轻。
奈予又补了一刀,道:“更何况,就我们这种小乞丐,整日在街上讨生活,还用买吗?白送都没人要。”
徐雾从来不自轻自贱,也从来不看轻身边人,看着手中金锭,若有所想说道:“奈予,你我同别人不一样,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