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摸胡须的动作越发频繁，什么磁共振，什么CT，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奈予絮絮叨叨不停，大体意思就是你赶紧给我看看，我这双眼睛还能不能看见，给她个痛快话。
奈予这时候多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当真看不见了，自己就抹了脖子算了。
小老头消化完这些话，才正色严谨地说道:“要不，先让我把把脉？”
奈予一听把脉，叹了口气，问道:“医师，这玩意儿把脉能看出什么来？”
小老头从未见过如此奇葩，嘴里不着三四的小孩儿，清了清嗓子，道:“能不能，看完再说。”
奈予打了个顿，忽觉得此话有道理，撸了撸袖子，抬手伸了过去。
小老头认真给奈予把脉，余光不由瞄了一眼两位主上，心中腹诽不已，须臾他越把面色越浓重，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
奈予对着熟啊，医生叹气，不就是活不长的意思吗，当即腿一软，咕咚一声跌坐在地毯上。
地毯很软，倒也没有多痛。
就算痛，奈予这会儿也顾及不上了，她脑子里现在全是完了完了，我真要去见阎王了。
徐雾冲出人群跑到奈予跟前，双膝跪在地上，边焦急担忧检查她有没有摔伤，边询问道:“疼不疼？”
奈予自己也叹了口气，面色煞白道:“医师叹气了。”
“嗯，看到了，”徐雾问道，“怎么了？”
奈予又是一声叹气，道:“医院里的医生叹气，一般就是这病不好治，或是这病没法治。”
徐雾:“……”
纪生泽问道:“怎么样？”
小老头摸着胡须，连连摇头，面色凝重道:“不好治。”
纪生泽继续问道:“可还有希望？”
小老头如实道:“不好说。”
纪生泽根本不会将废人收入四面阁，抬手一挥道:“拖下去吧。”
话落刚落，大殿内两名黑衣人便将奈予从地上架起往外拖，徐雾见状立马紧紧抱住奈予腰身不放，回头对着微生泽连连磕头求情。
“主上，您不要杀她，她眼睛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求您不要杀她……”
徐雾的求情并不会打动任何人，他瘦弱小身板也无法跟成年人比力道，这就像鸡蛋碰石头，没有可比性，等待他的只有被一脚踢开。
瘦弱的小身板再过了两个跟头后才停下来，停下来后又立马冲了过去，试图想从黑衣手里救下奈予，结果是又被一脚踹了出去。
“别过来，你对抗不了，还会受伤。”话落，又朝医师喊道:“医师，我问你，我复明的几率有多大？有几成？”
小老头沉吟不语。
“怎么？您就这点医术？”奈予冷嘲道，“那么四面阁招人的台阶，可太低了。”
小老头小眼一瞪，“休得胡说，我乃是……”
“乃是个屁乃是，把个脉你就断定我眼睛不好治，你还乃是，吃奶吧你。”奈予讽刺道。她需要激怒这位医师，让他说出留下她的话。
只有他说一句能将人治好，比跪在地上求情磕头来的实际。
小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
大殿内却有人偷偷窃笑。
小老头哪受得了这话，指着对方道:“黄毛小儿，污言秽语，你简直，简直……”
奈予不给他说没用废话的时间，大殿到门口的路有多远，刚才就摸清了，再不让医师主动出留下来的话，出了门口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变本加厉继续刺激他，“心虚了吧？!话都说不出来了，要是不行就换人。”
“你，你，你……”小老头要被气吐血。
纪生泽饶有兴致看着这场戏，他都看戏了，其他人更加看戏了。
没办法，大家对他都有点个人怨气。
这小老头在四面阁除了两位主上，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见谁怼谁，赶上他心情不好给碰上了，扎针的时候痛上十倍，缝针的时候不给用麻药，甚至闭门不看病那都是常有的事。
时间长了，载声怨道。
却没人拿他有办法。
四面阁除了纪生泽会医术，就他一位医师了。
无人敢找主上看病，所以小老头香着呢。
“有本事，”奈予脚碰到门槛了，急道:“三天能治好我眼睛，不然你简直就是个屁，是个彻头彻尾的庸医!”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声，奈予被架出了长清殿。
奈予依旧不死心，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拼尽全力挣扎，她不甘心喊道:“那位不中用的医师如果治不了我眼睛，那么给我自己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我治不好自己，再杀我也不晚，我想四面阁也不缺我三日饭吧？”
“哪位主上，你同我讲什么价值，难道你就凭我一双眼睛，就断定我没有利用价值吗？那么你未免也太看表面了吧？!”
大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有人觉得这人找死活该，有人觉得勇气可嘉，总之各有各的看法和评价。
祁主事负手而立，看着被压住挣扎的徐雾，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属下斗胆求个情。”
小老头看去，“这等口出狂言，污言秽语的小儿，你给她求情作甚。”
祁主事老奸巨猾，谄笑道:“您老在四面阁那是救死扶伤，心胸宽厚之人，她就一黄毛小儿，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小老头冷哼一声，“如此顽劣，留在四面阁也难驯服。”
“此言差矣。”祁主事看向高台之上的微生沉，笑眯眯说道，“主上，四面阁不是正缺这般顽劣之人？”
纪生沉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玄色面具下藏着一双犀利阴沉的眸子，闻言低沉道:“祁主事想收下此人？”
祁主事躬身道:“主上，如果她眼睛恢复，自然就是训练司得人，但我眼下我更觉得那孩子所说不无道理。”
小老头精明，这话一听立马火气冲天，质问道:“怎么？祁主事也怀疑我医术!？”
祁主事讪讪一笑，“不敢。”
小老头哼道:“你们训练司，有一个算一个，那个没让我瞧过病，把过脉，我医术如何，何须多说。”
祁主事立马道:“那就更应该让我们训练司瞧一瞧，让两位主上瞧一瞧，更让那黄毛小儿瞧一瞧，别说一双眼睛，死人也能从阎王殿里抢回来。”
小老头脾气古怪，就喜欢跟人对着干，尤其是不喜别人质疑他引以为傲的医术，道:“那是自然，别说黄毛小儿口中三日，两日我便能让她重见光明，你们都给我看好了，我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起。”
祁主事见目的达成，笑眯眯道:“那就静候佳音了。”
众人心道好一个激将法。
小老头过后反应过来已然为时已晚，当着众人面夸下海口，又一个冲劲儿，竟不等两位主上开口，背着药箱就往后山跑，从死人坑将人又给拖回自己医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