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俐指挥着林周鹤开车到了一家热闹的江边大排档。这家店叫江边人家，确实有这种感觉。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还是雨夜，但正是这种地方热闹的时候，里面人头攒动，男男女女大声喧哗着，充满着市井气息。
“人好像有点太多了，这是为什么？”明俐扒着窗子正往外看，嘟囔道。
林周鹤刚想安慰她其实人多一点也没事，从这个大排档的受众群体来说可能回听过他的歌，但认识他的脸的可能性不大。不料明俐又很低调地得意道：“还好我和这边的老板娘关系好，她和我说给我留了个包间。”
林周鹤戴起了帽子和口罩，撑开伞下了车，拉开明俐那边的门，对上她映着温馨暖黄色灯光的明亮的眼睛，递了把伞，语气温和：“行，你厉害，快下车吧，我们去吃饭。”
明俐长得好，而尽管林周鹤把脸遮住了，高挑的身姿在一众中年人中鹤立鸡群，不少人对他俩频频投以视线。
明俐显然是常客，老板娘是个四五十岁的人，扎着低丸子头正坐在柜台前用账本记着单，听见有顾客进门的声音后习惯性地大声先来了句“欢迎光临，看看吃什么”。明俐笑着没有犹豫地报了道菜名：“琳姐，山药炒肉。”
被明俐称为“琳姐”的老板娘立马抬起了头，喜笑颜开：“诶呦，我就说谁点山药炒肉呢，俐俐来了啊。”
山药炒肉是暗号么。他猜测。
林周鹤抬起头打量着室内的装修，被老板娘装的像水浒里侠客常来的酒楼，木质的地板楼梯和暖黄色的灯光，雨夜里的潮气似乎都被烘干了。
“我好久没来啦，很想吃你做的山药炒肉了呢。”明俐对琳姐说话的口气就像是闺女对妈妈撒娇一样。
“行，给你做！姐今天还没开过火呢，都是厨师给这些客人做饭，你可就看着姐对你好吧。”
琳姐笑起来眼尾有细褶子。她比明俐要矮些，但五官极好，不难猜出她年轻时肯定生的也好。她亲亲密密地握住了明俐的手臂，嗔怪着：“又瘦了点吧，小霁没把你照顾好，那小霁今天的酒酿元宵姐可就不给他做了。”说罢装模作样地瞪了眼全副武装的林周鹤。
无辜的林周鹤：“？”
明俐连忙制止下因为护崽心切要上手打人的琳姐，小声道：“姐！他不是明霁，别打他。”
琳姐狐疑地抬起头，仔细地审视着林周鹤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拍了拍头：“瞧我，一看到帅哥进我们店就以为是小霁，还是跟你一起来的，我寻思着能跟你一起来的也没什么人了啊。”
明俐在一旁陪着“是是是”，余光瞥见周围看过来的人有些多，害怕林周鹤被人认出来，心里一紧：“难怪你认错了呢，赶快把我们带去包厢吧，菜我等会儿下来点。”
*
琳姐给她带上了楼，坐的是最里面那个包厢，明俐先让林周鹤进去，而后关上了门听着琳姐数落她。
“俐俐，这是你男朋友？”琳姐促狭问道，“长得很好嘛！处多久了？也不和姐讲。”
明俐懒懒地哼笑：“男朋友啊……我还没有那资格吧。”
琳姐用手拐了她一下，瞪她：“别学你哥那种口气。”
明俐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涩涩的感觉。
琳姐注视着她的情绪，看她低着头靠着墙捏着手指就了然了。
她眉眼忽地变得柔和，看了眼身后的门，确认是关紧的之后，说：“来这儿是有事儿找我商量吧。”
明俐动作一顿，她看着琳姐，不出声。
楼下劝酒的声音越嘹亮，这一地就越寂静。
这里是她的舒适圈，可以维持自己孩子气的一面，可以撒娇可以不装成熟稳重聪明，其实她也很脆弱。
“又纠结了，看看你，”琳姐有点无奈，“以前上我这儿来是吃饭，现在是来和我谈心，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开个心理咨询室，专门收你的钱？”
明俐睁大眼睛，晃了晃脑袋，发丝凌乱地散着。
琳姐看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意思，淡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琳姐的手很粗糙，带着茧，但是很温暖，像家。
明俐被这么关心着莫名地眼眶就有点发热，没有原因，又或是有。
“得了，你再想想借口，姐去给你做山药炒肉去。”她转身，明俐飞速眨着眼睛，做了个鬼脸，又在原地蹦蹦跳跳好一阵，缓了情绪之后才推门进去。
一眼看见摘下了口罩的林周鹤已经给她烫好了餐具，自己正捧着小玻璃杯喝着水。
他身高腿长的，骨架大，手也很大，拿着玻璃杯的样子莫名有点违和感。听见动静，林周鹤放下杯子，从面前的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林周鹤：“茶很好喝。”
明俐走过去，翘了翘唇角：“你在楼下可喝不到，这是老板娘的珍藏品，和我关系好才单独给我们上的。”
“行，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了，不用这么多次嘚瑟。”
明俐停了一秒，看着他面前摊着的菜单问他：“你有想好吃什么吗？琳姐做饭可好吃了，你平时来得看她心情的，不然可吃不到她做的饭。”
“行了，知道你面子大，我跟着你沾光了，”林周鹤懒声应着，翻着菜单说，“红烧肉，蚝油生菜……这个价格——”
明俐看着林周鹤讶异的表情，有些骄傲：“没想到吧，江城还有这个物价的菜。”
林周鹤摇了摇头，明俐视线望向他，轻声说：“但是你能注意到这个物价，也是我没想到的。”
他笑了声，又翻过一面菜单：“为什么？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钱来的可贵？”
“明星日赚多少钱，这些价格在你们眼中不过的九牛一毛，”她停顿了一瞬，“但这里不是只有收入高的人，收入低的人也得吃饭。他们或许是碌碌无为，又或许是暂时没有能力，但也会有想请人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面子。
这家店的装修是不是也很好看，很有格调，虽然不抵真正昂贵的饭店，但也足够了，诚意到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有坐在外面雨篷下的人，他们大口吃着饭，皮肤黝黑，身边摆着颜色鲜艳的安全帽，说着不属于江城的家乡话，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于是这家店，它承载着很多很多人的需求与愿望，依着江水，应运而生。”
林周鹤看着她喃喃自语，像是沉浸在思考中的样子，半晌才道：“你——”
“我以前经常来。”明俐打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