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别墅的负一楼，顾晓记得这里是有个家庭KTV的。
K歌房的隔音很好，关上门之后隔绝了一切声音，显得有些寂静。
顾晓在点歌机前翻来翻去的，最终选了一首陈奕迅和王菲在春晚合唱的《因为爱情》。
祁阳平时不太听歌，但当陈奕迅温暖醇厚的嗓音唱出歌词的时候，祁阳还是想起了这首因为春晚而传遍大江南北的歌。
顾晓举起话筒，开始跟唱陈奕迅的部分。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这还是祁阳第一次听顾晓唱歌，很好听，没什么意外的。在他心里，顾晓做什么事都该是佼佼者。
大屏幕上画面变换，歌词一句一句流淌，顾晓坐在点歌机前的椅子上，屈着一条腿踩在两个椅腿之间的横梁上，另一条长腿点地，随性又自然。幽暗的房间里，屏幕上变幻的光影打在她脸上，眼睛里似有流光在浮动。
太美好的一个画面。
看得太入神了，祁阳忘了接下去唱，本是男女合唱的歌，顾晓索性连王菲的那部分都唱了。
那天晚上顾晓把陈奕迅的歌唱了个遍，从《K歌之王》到《明年今日》，从《十面埋伏》到《富士山下》。这个K歌房仿佛是独立于世界外的单独空间，楼上的人从21点玩到了港式五张，有人输牌也有人赢牌，但都与他们无关。
很多年后，祁阳在陈奕迅演唱会的现场想起此刻，似乎连舞台上的陈奕迅的歌喉，都比不上此刻的顾晓。
最后顾晓约他下次一起去看陈奕迅的演唱会，他答应下来。
从那天开始他似乎也爱上了陈奕迅的歌，那首《因为爱情》他反反复复地听，听到最后他几乎可以把整首歌词默写下来。
那是2017年，是陈奕迅没有开演唱会的一年。
凌晨的时候他们才回一楼。
大约是他们俩离开牌局之后，其他人又想了些新的赌注，现在一楼的人倒的倒，醉的醉，场面凌乱。
卫言臻抱了夏敏回房间躺着，又出来收拾残局，把酒瓶全部拿到餐厅里远离人群，免得哪个醉鬼睡相不好打碎了弄得一地玻璃渣。
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回祁阳做暑假工的工厂。
车上顾晓一直闭着眼睛，祁阳以为她睡着了，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她说了一句，“别上班了，太累，陪我出去玩几天吧。”
很难得的，祁阳摇摇头，但也没拒绝，只说下次吧。
“还得赚生活费。”
顾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车之后顾晓却没走，祁阳往前走了几步，微信收到一条转账消息，然后是一句，“去收东西，在这等你。”
是顾晓。
祁阳没有点收款，但还是回宿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去找老板结了工资。
车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祁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碎掉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风里生雨里长的，在那个破败的家里成长，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己养活自己，生存之道早就深谙于心。按理来说他过得这么辛苦，应该很期待有个人甩一把钞票给他，让他不必再如此辛苦。
但顾晓现在真的这么做了，他并不觉得轻松，也没有觉得恼怒，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碎掉的东西，像是他的尊严。
甩钞票给他的人，可以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可以是深夜独自离开的母亲，还可以是他不着调的大哥祁明，却绝不能是顾晓。
祁阳把手机握在手里，觉得无比烫手，因为聊天框里那笔对他来说数额不菲的转账。这笔钱透过手机的金属外壳灼烧着他的手掌，也灼烧着他的自尊心。
像是要证明什么，祁阳点了退还转账。
的士司机开了音响放歌，
司机大叔似乎是个摇滚乐爱好者，伍佰苍劲有力的歌声在车厢里流淌。分明曲风和陈奕迅的完全不同，但祁阳还是想起不久之前，在K歌房里，顾晓拿着话筒，要和他合唱《因为爱情》。
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分明需要几个世纪才能形成，现在却只用了几个小时。
“抱歉。”
顾晓的声音很轻，但祁阳还是在歌词的空隙里听见了这两个字。
她也只是不想让他太累，既然祁阳缺钱，那她就给他钱，有钱了就不用再去上班了。但事情做出来，仿佛又变了一个味道。
顾晓伸出手，似乎想握住他的手，但在快触碰到的时候，却又停住了，最终也只是无力地把手垂了下去。
回家收拾了行李，的士开往机场的方向。
其实顾晓也没想好去哪，刚刚就是看着工厂的环境脑子一热，觉得祁阳不能待在那。在机场柜台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西安的。
登机的时候好巧不巧，遇见了赵东磊，同一趟航班，赵东磊全家亲子游。
赵东磊看见他们的时候，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祁阳刚在座位上坐定，就收到了赵东磊的微信，分明就是前后排的距离，赵东磊却非要发微信。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文理分班之后他们俩也不住同一个宿舍了，交集也只剩下赵东磊有时会来找他吃饭。
“没，碰巧了。”
赵东磊心里翻了个白眼，鬼才信。
下飞机的时候实在扛不住赵东磊妈妈的热情，说他们两个小孩自己出门不安全，都是磊磊的朋友，她可得好好照顾。
于是他们默默加入了赵东磊一家的旅游。
暑假正是西安的旅游旺季，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都期待着这座古城的风貌，不论是闻名于世的兵马俑，还是旅游攻略里常出现的西安特色美食。
景区都是人挤人的，他们一行人手拉着手才不至于被冲散，顾晓怀疑来看兵马俑的人比挖掘出来的兵马俑都多。
看完兵马俑又坐车去了秦始皇陵，赵东磊妈妈总是说着，来都来了。
摆姿势，拍照，摆姿势，拍照。往复循环，手机里存满了各式各样的标准游客照。赵东磊妈妈还总是打趣她和祁阳，每每都要帮他们两个单独照相。
快门摁下的那瞬间，顾晓牵住了祁阳的手。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最近从失业人士变成了上班族，所以更新得比较慢，已经收藏的读者朋友可以放心，更新得慢但一定会写完的，不会弃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