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和倾诉过之后，顾晓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饶有兴致地转头看他。
“祁阳，你是不是我挺矫情的？”
祁阳愣住，话也不能这么说，就是觉得不明白。他曾经觉得钱可以解决许多的烦恼，因为他的许多烦恼都是因为没钱才产生的，原来有钱的人也有许多其他的烦恼吗？
“我就是觉得，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祁阳犹豫地说，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打住，我今天不想听这些。”顾晓又转头看海，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祁阳也识相，没再继续说下去。
“也是，为了我好，天天给我那么多钱。有钱就该花嘛，你说是吧？”
就在祁阳以为这个话题结束的时候，顾晓又重新拾起话题。
祁阳不知可否，任性地花钱这件事离他太远，他无从评价。
“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
祁阳面露难色，事先他并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出来的时候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
“刚好周末，陪我去趟北京吧。”顾晓看着他，狡黠地笑了。
这是祁阳无法拒绝的理由，又或许祁阳也没想过拒绝。就算不是周末，不是生日，她叫他相陪，他大约也不会拒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顾晓，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他喜欢这样陪着她，不论是放学出去吃饭，还是课间一起打水，又或是今晚这样的突然袭击。
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很好。
各自回去收行李之后又在校外会合，又是王叔第二天打电话替祁阳请了假，免得查寝的老师发现他不在宿舍。
凌晨的一趟航班，在北京落地的时候不到早上九点。甚至没有订酒店，顾晓带着他搭上机场的出租车就直奔自家的连锁酒店，出示会员卡之后就住进顶层的VIP套房。
放下行李顾晓就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举办过08年奥运会的鸟巢体育馆，万园之园圆明园的遗址，还有因为没来得及预约票，只遥遥看了几眼的红墙绿瓦的故宫，第二天凌晨五点钟迎着朝阳的升旗仪式，喝到顾晓眉头紧蹙的老北京豆汁……
许多许多，祁阳只在课本上，或是手机上看过的事物，如今都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他眼前。
登上长城的那一刻，祁阳想起英语试卷上，作文题目总是会有代替李华，向外国友人介绍一个中国的著名景点。
范文里总是会用长城来举例，说长城如何壮观，如何令人叹为观止。祁阳每每看范文的时候总在脑海里面努力想象究竟是怎么个壮观法。
但现在，写过许多次的The Great Wall就在他脚下，作文里的单词现在都化作一块块砖石，真真切切地承载着他，向他展示着长城的魅力。
北京，真好啊。
下午下过一点小雨，天晴之后未名湖对岸的天空里，现出一道彩虹来。
北大的校园真大啊，比市二中还要大。
尽管已经两天没怎么合眼，站在未名湖畔感受阵阵轻风的时候，祁阳还是觉得大脑很兴奋。
这种高度的兴奋刺激着大脑，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些想法。
比如说，自己要是北大的学生就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祁阳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地接受了。只要努力，应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再努力一点，分数再提高一点，上北大也有可能啊。
“祁阳，北京好吗？”
一直在看着远方的顾晓突然说话了，打断了祁阳脑子里那些正激励自己的话语。
“挺好的。”祁阳的语气里有着轻快明朗的少年意气，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北大呢？喜欢北大吗？还是更喜欢清华？”顾晓又追问。
祁阳觉得这个问题，就像小时候每个长辈都喜欢问，将来想考北大还是考清华。然后小孩子认认真真地思考，到底该选哪所学校。
事实上除了北大清华，还有许多名校，也有许多不出名的学校。
祁阳忽然意识到，顾晓不是像长辈一样，希望他随意选一个答案，而且在期待着某个答案。
于是他点点头，顺着顾晓的话，“比较喜欢北大。”
“我奶奶和我爷爷就是在北大的校园里认识的，爷爷几年前一场急病过世了，现在奶奶又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总是觉得自己还是年轻的北大学生。天天拉着我的手说，妹妹你一定要考北大啊，这样可以来北大找姐姐。”顾晓说着笑了一声，“她把我当成了当年她邻居家的妹妹，然后我每次都说，好，你一定在北大等我。”
“北大医学院，我总希望学医可以治好爷爷奶奶的病，尽管希望渺茫。”
祁阳安静地听着，他似乎总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插话打断，也不太发表自己的想法。
沉寂了一会，祁阳缓缓说了句，“你肯定能考上的。”
顾晓最喜欢祁阳这一点，祁阳从来不否定她，她想做什么祁阳都支持。
“那你呢，你也喜欢北大，我们一起考北大吧。”顾晓郑重其事地说。
“好。”
分明在来北京之前，祁阳对于高考，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分明祁阳也只参观过这一所大学，也许其他的学校里会有更好的风景。
清北复交，哪一所学校不好呢，哪一所学校都很好。甚至各大全国高校排行榜上还有具体的排名，全球名校排行榜也将它们分个先后。
但这些对祁阳来说都不重要，顾晓说一起考北大，现在北大就是最好的。
未名湖畔，不知有多少学子和游客在此驻足，在此许下关于北京、关于北大的愿望。现在，这些愿望里也有他们的一份。
顾晓闭上眼睛，感受风拂过脸颊，微凉。
北大，现在不止刻在她心底。从今天开始，他们都将为了同一个愿望努力，为着这份自己许下的诺言。
离开北京的时候，是深夜的飞机。祁阳透过飞机舷窗俯瞰整个北京城。
夜幕下的北京，像是覆上了一层发光的方格网，灯火通明。每个方格中间都有聚集成片的点点亮光；而方格网的四周，线状的灯光蜿蜒到远处。
顾晓阖上了眼睛养神，祁阳却没有半分困意。
两天时间过得太短，课本上繁华发达的北京，刚在他眼前呈现出冰山一角，他便匆匆离开。
祁阳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人生中第一次有那么清晰的目标，那么想留在一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