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市二中开始筹备两年一届的运动会，又恰好赶上建校三十周年校庆。学校想办的隆重些。往届运动会并不强制学生报名参加，但今年的要求每个班尽可能每个项目都要有人参加。
其他项目倒好说，最让每个班体育委员头疼的就是三千米长跑。
重点班也不例外，体育委员李康拿着点名册看来看去。从还没报名的同学里筛选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抽签决定。
把还没报名的每个人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男女生分开，在班会课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从中分别抓取一个。
好巧不巧，女生组是顾晓。
真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顾晓正在想要不要寻个什么借口推脱了，但她还没向李康开口，就看见李康的表情比她还为难。
这费体力的项目本就没多少人愿意参加，选用抽签的方式已经是很公平了。
顾晓思忖了一会，觉得这大约就是上天赐给她的锻炼身体的机会。
离校运会还有一个月呢，顾晓觉得现在开始练应该还来得及。
“放学干嘛去？”顾晓转头递了个纸条给祁阳。
“没事做。”
纸条很快回过来，顾晓看着这三个字忍不住笑了。
“陪我跑步去。”
纸条没再回来，顾晓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红色的塑胶跑道，中间是绿草如茵的足球场。
放学的时候好些人在操场，或是跑步，或是踢球，或是坐在旁边的看台上聊天。
祁阳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顾晓不在意地笑了笑，“重在参与嘛。”
简单的热身运动之后，两个人汇入了操场上跑步的人流。
一开始顾晓还觉得没什么，三圈下来只觉得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脚上像灌了铅一样。
又强撑着跑了两步之后索性停下来慢慢走着。
人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也不能指望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运动健将。顾晓这样想着。
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喜欢的事情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不喜欢的事从不勉强。
祁阳一直跑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了，又小跑两步追上她，然后和她并肩走着。
落日时分，橘黄色的晚霞平铺在天空中，像鳞片一样规则地排列着，蔓延到远方消失不见。
教学楼白色的外墙砖都被映成橘黄色，看着比白天温暖许多。
顾晓和祁阳慢慢地走着，也不说话。
整整一个月，顾晓和祁阳都这样每天下午跑几圈，终于到了校运会那天。
三千米的参赛组里，有的人看着相当健硕，全身的肌肉都紧绷成好看的弧线，有的看着十分文弱，大约也是和顾晓一样经过抽签来参赛的。
裁判一声枪响，所有参赛者都飞奔向前。开始的时候顾晓处于居中的位置，到后面有人体力渐渐不支，她超过了别人；也有人属于后起之秀，到后面才开始加速，她也被别人超过。
还差最后一圈的时候顾晓渐渐慢下来，只觉得眼前都是模糊的，经过看台上自己班级的位置时，她听见有人喊她，跟她说加油。
顾晓累极了，却还是忍不住暗自腹诽，要是她真像汽车一样，跑不动的时候只需要去加油站加油就好了。
但就这样停下来也太丢脸了，连比赛都没完成。
虽然她不是汽车，但那些加油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她仍旧麻木地迈着步子，强撑着没有停下来。
真有些怀念和祁阳一起跑步的日子，有人陪着似乎也不那么累了。
就快到终点了。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跑。
是祁阳吧。
模模糊糊的身影，但顾晓很确信就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最终拿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名次，无缘领奖台。
顾晓累得很，也没有去看台继续看接下来的比赛，直接回了教室休息。祁阳不放心地跟着一起回去了。
大家都在看比赛，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晓两眼无神地喝着水，祁阳站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顾晓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才双眼聚焦，看了看面前的祁阳。
祁阳和她一样，校服被汗浸得湿透了，发梢还有细小的汗珠，脸上是剧烈运动后血液循环带来的浅红色。
顾晓不禁笑道，“你看个比赛怎么也累成这样。”
恰好李康回来帮别人取东西，听见这话惊讶地回了一句，“祁阳刚刚可是一直跟在你后面跑。”
顾晓的笑凝固在脸上，祁阳也有些不好意思，李康拿了东西又匆匆离去。
“你傻啊，你又不用比赛。”顾晓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被祁阳听了去。
“怕你比赛的时候出什么问题。”
“刚刚确实有点晕，但现在没事了。”
祁阳的语气忽然有些自责，“我不应该强拉着你跑的。”
可顾晓摇摇头，“但因为你，我跑到了终点，我很开心。”
连祁阳都说不清比赛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顾晓大约是不想半途而废的。有些事虽然不擅长，但因为代表着集体，因为听见了大家都在为她呐喊，还是会想尽力去完成。
校运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就是校庆晚会，所有学生都搬了自己的椅子挤在操场上，一个班成一列，从升旗台上看下去，就像一道道有些歪歪扭扭，但整体上还是秩序井然的竖线。
人头攒动，坐在后排的学生有的看不清舞台，全都站了起来，形成一道人墙。
顾晓悄悄溜到祁阳位置旁边，拉着他钻出这道人墙。
顾晓长舒了一口气，“离这么远也看不见，咱俩看点别的去。”
两个人一口气上到学校最高的那栋教学楼的天台，“听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呢，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顾晓有些雀跃。
祁阳抬头看天，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闪烁着，至于流星嘛，暂时还不见踪影。
祁阳是很爱看天空的，他的房间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祁阳做功课的时候很喜欢抬头透过那扇窗户看外面的天空。
很多时候他都能想起井底之蛙的故事，青蛙生长在井底，一直都觉得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祁阳有时候也会觉得天空好像只有那扇窗户那么大，而他自己就是那只青蛙。
但青蛙还可以跃出那口井，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扇窗户呢。
想到这些，祁阳又会厌恶自己长大的速度太慢，连带着厌恶那片小小的天空，仿佛那片天空不该出现在窗户外面，看不见天空的时候也就忘记了自己的境况。于是他又低头继续温习功课。但等到下一次，他还是会抬起头，默默地向往着那片小小的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