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房间太过于静谧,静谧到蚊声可闻,李柯努力压抑的哭声还是被陈清听进耳朵里。
不过陈清并没有过去安慰,而是选择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她哭够,发泄够。
这个时间并不算短,可以说很长。
李柯一直困在自我忧郁伤感的思维中,一句话并不会治愈她,反而把她推进痛苦的回忆中。
而她自己的确不太会调整自己情绪,做到自我安慰,她一直被困其中无法自救,脚下深不见底的旋涡,仿佛一直吸着她的腿,不断将她往下拉。
即便李柯试图想挣扎逃出来,但却无济于事,她无法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良久后,陈清对此很无奈叹了口气。
他起身来到李柯身边,看着被子里不停轻颤的一团,伸手去扯包裹她的被子。
奈何对方死死抓住,扯了两下,也没有把人从被子里揪出来。
“出来,乖,”陈清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柔,不去刺激她情绪,“被子里空气不流通了,会难受的,听话。”
对方没有回应。
“听话好不好?”
陈清属实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从刚才谈话中,觉得她挺坚强一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还哭的如此伤心。
“不用管我,”哭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李柯说,“你出去。”
“你确定不用管你?”
“出去!”
陈清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是个倔脾气的。
“小孩子就是麻烦,你再这样哭下去,眼睛就肿了,睡一觉起来,眼眶也会疼。”
李柯此刻只觉得这人话多,聒噪,没有眼力劲儿,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凭记忆里的方向指向门口,很不耐烦地说,“出去啊!”
她觉得自己此刻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李柯另一手偷偷抹掉眼泪,将自己更加缩成一团,心里反问自己哭什么哭,有什么可哭的,什么值得你去哭成这样?
可怎么办?
情绪上来了,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李柯说完正要缩回手,却突然被比她还要大,还要温热的手掌猛然握住。
她浑身一震,身体瞬间僵硬住,忘了做出反应。
陈清少年独特的,还未褪尽的少年音响起,“好了,不哭了,我现在出去,好好休息。”
陈清话落将握住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离开,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沉吟片刻,径自说了起来,声音低沉温柔,“小柯,我知道你很聪明,有些事情即便不挑明你也知道,我也不瞒你,我想你父亲把你寄养在冯叔家里,也是无奈之举,而你来我这里,也是意外的巧合,既然你来这里了,就不要排斥这里。”
李柯听着他说,只想到一个词。
感同身受。
这个词最恶心人了。
陈清叹了口气,似乎在酝酿一下说辞,片刻,他又道:“也请不要排斥我,你以后的人生,我是你无法避开的存在,你父亲没有陪你走完整个人生,也不用太过伤心,他只是在你预期的规划里,提前下车而已,所以开心一些,不要把不开心的情绪放大化,带到生活的每一处,那样你的人生会变得很糟糕,懂吗?”
随着陈清话落,屋内又开始沉静起来,李柯始终没有给陈清任何回应,而陈清对于这些,心里早知。
“好好休息,晚上我送饭过来。”陈清开门离开。
几分钟后,李柯从被子里探出头,漂亮的脸蛋挂着未干的泪痕,绯色染上眼尾,也没有放过鼻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悯。
可没人能看见她这幅样子,那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真的是太难看了。
陈清刚回到自己房间,冯叔正巧找了过来,冯叔一眼便瞧出自家少爷不对劲儿。
“少爷,怎么了?”冯叔提着一篮子柿子饼进门,“那小姑娘的性格是不是不讨喜?惹到你了?”
陈清莞尔一笑,未答,他弯腰从房间柜子里翻找东西。
冯叔这下心里没谱了,心想这事办不好,回头大老板那面他没法交差。
于是他试探性继续说道:“如果不合心意,只要您说,我们换一个就是。”
陈清翻找的动作一顿,沉声说道:“她是人。”
“可是你不喜欢。”
“我没说不喜欢,人和人的相处,总是需要些时间磨合。”
冯叔瘪了瘪嘴,一会会儿他琢磨不透自家这小少爷怎么想的。
“那就观察一下,如果不行,您就和我说。”话落,冯叔这才得空将篮子放下,“少爷,这柿子饼是老张从老家带过来的,他非让我今天务必送过来一些,我说明天吧,他那个不乐意。”
陈清笑道:“张叔才走几天,这么快回来了?”
“三天,”冯叔脸上露出羞涩,“他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老家待不下去,就偷跑回来了。”
陈清这时终于找齐了他要找的的东西,几包大伯前几日送过来的干果。
他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一直放着,刚才突然想起,也许小姑娘爱吃这些,打算晚饭的时候一起给她拿过去。
“冯叔,”陈清关上柜门,回头继续说,“你和张叔今年在一起几个年头了?”
“十二年了。”冯叔答。
“十二年了,好长的时间,”陈清感慨,“家里人还不同意吗?”
“不同意,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反对。”冯叔眼神一闪而过失落,“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们都会理解。”
陈清莞尔一笑,不再搭话,放下干果,回身给冯叔倒了杯温水。
冯叔接过水杯,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对,是他的确说错话了。
眼前成熟稳重的男孩让人心疼,他的病让他的时间,每一分,一秒都倍加珍贵。
他不像自己,健康人一个,有大把时间挥霍不说,还可以走出这里,行万里路,踏千重山,用健康的身体去完成所有想做的任何事情。
“少爷,我……的意思……,不是,我没有多想,你也不要……。”
冯叔一犯低情商的事情,他就会出现这种结结巴巴的情况。
“我明白,”陈清给自己倒了杯水,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用解释,我不会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