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将军，您是不信任我吗？”秦钜眼神坚毅，一直都在努力向岳飞表明决心，“请让我和大家一起在战场上杀敌报国！”

但是对于秦钜的脸、他的眼神——和王氏一样的脸、和秦桧一样的眼睛，岳飞只有避开说道：“我信任你，比任何人都信任你。正是因为你是这样难能可贵的人才，我才更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在新的时代建功立业，洗刷自己的冤屈。”

“请不要这么说！我并不怕死！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希望死得光荣！而不是苟且偷生！”

“为什么？子野（秦钜的字），你不同于你的曾祖父，你可以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你值得活下去。”

“不，我不值得。在我证明自己之前，在我成为英灵，前往英灵殿得到历史的认可前，我都永远是秦桧的曾孙，没有资格作为人活着。”

岳飞用宽大的手揉了揉秦钜的头发，说道：“我认可。我认可你能够作为人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请听从命令，留在后方。”

“是。”父爱般的温暖包裹了秦钜，也是他为数不多感受到了世间善意的时刻。

只不过第二天，留在后方的秦钜遭到了诸将的冷嘲热讽，不成熟又被激怒的他立刻带着本部人马出阵杀敌，却落入了敌方陷阱，从而失去了岳飞······

——

“呼啊！”满头大汗的秦钜从噩梦中惊醒。

“秦将军你还好吗？”每天都会来给秦钜送饭的寻常人家的女子阿春询问道。

“没事，阿春，只是做了个噩梦。”

“前些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不是秦将军的错，没有人想得到会有那样的武器存在。”阿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只不过秦钜似乎没什么食欲。

像阿春这么想的人太少了。

上次作战虽然完成了陈宫指定“犄角之势”据点的构筑，但是因为秦钜想要向敌人宣告阿尔戈号以威吓之，只是没想到天舟马安娜这样的神器居然在敌人手中。而战死的三千勇士，他们的家人或是其他的百姓、士兵都把矛头指向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秦钜本人。

即便这样的指责已经被他们泼过来了无数次，但是依然会狠狠地刺伤秦钜的心。

*

“呐，你们这艘船之前是不是已经损坏过一次了。”沈括看着一片一片的阿尔戈号说道。

头上裹着绷带，一只手也包起来的马可回道：“在唐朝被安禄山砸烂过，马钧进行了一次维修改造。”

“马钧啊，那家伙确实是个天才，但是他太注重‘低成本高回报’了。”沈括说道，“他的维修时间看起来十分紧急，所用的船板材料也都和之前的不适配——唉！但是再怎么改造，遭到那样的攻击也只有变成碎片的下场。”

当时光炮射向阿尔戈号时，除了自身的屏障外，马可还用连弩召唤了所有有能力展开防御的英灵投影，只算是勉强保住了众人的性命。

“沈先生，没有这艘船，我就无法继续完成神明给我的任务。”

“哈！他老婆走丢了，被什么东西给封印了，然后自己不能擅离职守，就让你这个大冤种来给他跑腿，你还真的就恪尽职守地给他打工呢。”沈括嘲笑道。

“我的朋友成了人质。”

“友情、亲情——一切人情都是虚无缥缈的，你看看秦钜就知道了，明明那么努力地在保护百姓，却得不到百姓不说是爱戴，连正眼看都是难于登蜀道。”沈括看着各种维修的材料都搬了过来，也掏出工具准备开始工作。

“辛苦您了。”马可欠身道。

“别谢，我可不想欠任何人情。”

在沈括的主持下，阿尔戈号的修缮工作开始了，张琪瑛也被默认为了沈括的徒弟而追随其左右。即便如同飞蛾扑火，阿尔戈号也是目前宋军最强的武器，是一丝希望。

*

会议室中，秦钜一直盯着不变的地图，北方一片苍白，南方硝烟四起，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秦帅。”杨文广走进来说道，“其他地方的军报已经送达，我看了一下，这个月，每城的伤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五千人——以前都是五六百，而我们是三百——这么比下来，我们还是损失最小的那个。”

“仲容（杨文广的字）前辈，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成就。男丁日渐减少，后勤也无法保障，有的地方妇女也在上阵杀敌，最终被活活拖死的必定是我们。”

作为暴君女王的桂妮薇儿热衷于享受蹂躏他人，使其绝望最后慢慢灭亡，这也是她每次占尽优势但是总是先撤退的原因，玩弄他人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玩弄天下人、将国家灭亡更是她的精神粮食。

“邪不胜正，大局未定，希望尚存。”杨文广拍着秦钜的肩道，“南北朝、五代十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哪次没有熬过来？”

“真好啊，我也想像你一样一直当个乐天派。”秦钜苦笑道，“我现在有两个计划，虽然杯水车薪，但是总该试一试。”

“愿闻其详。”

“完颜宗弼和梁山泊。”

*

三年前，金人百姓仓皇逃离他们的故土，来到南宋边境乞求庇护。

“金人危害我南宋边境多年，绝不可救他们！”正要北伐的老将张浚是这么劝谏他道。

但是赵昚还是不忍拒平民百姓于门外。

“国与国之交，无非战争与贸易。百姓不知君王之心，君王何知百姓之苦？百姓但求安稳过每一日，幸福地生老病死，我们总说江北遗民南望王师，其实在战后在金国的治理下他们也能过着平凡的生活。就战争而言，得其地而失其民，此乃昏君之所为。若是金国败我大宋，我国百姓也将弃宋从金，若是有贤明的金人皇帝也会视我百姓为金民，此为国君之度量。命人收金民入城，为其安置住所，不得伤害或是侮辱他们。”

张浚等人道：“臣遵命。”

不过很快，又一个考验向赵昚袭来。

“在下大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残军三万，请求大宋皇帝庇护！”金人的领头将领带着三万军队下马跪拜磕头道。

完颜宗弼也就是和岳飞的宿敌，金兀术。在赵昚的年代，十几年前他就该死去的，但是因为英灵殿的命令，在金国被视为英雄的他带着军队一起来到这里。刚到这里，他看到金国百姓被龙鳞兵追击，于是率领十万大军和白龙大军去交战，却因为轻敌中计，致使国都沦陷，皇帝被掳，只能掩护百姓撤退。

“此人乃是金国皇室，更是战将，无数百姓因他而死，理应当斩，就算陛下宅心仁厚，也不可收留他。”右丞相史浩劝说道。

赵昚转身背对所有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放他们也进来吧。”他们保护百姓撤退，死伤七万人，赵昚头脑上认为，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是心理上，始终认为他们就该死绝在和白龙大军的搏杀中。但自己是一国之君，必须以大局为重。

各地涌入南宋城池的金人大概有数十万，其中还有很多汉人，赵昚让北境百姓一律南迁，并设置边防阻拦白龙大军进犯。自此，宋军建造城防，在长江以南建造了连绵不断的小型长城。后来岳飞到此施加庇护，一个能够反噬白龙大军的术式，让白龙大军难以逾越之——除非破坏施法的中心襄阳，这也是三骑士一齐出现在襄阳的原因。

而完颜宗弼在那之后，就如同丧失了斗志一般，只顾着安顿照料所剩不多的金国百姓，再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

“秦帅，你的意思是要联合金人和梁山的土匪？”杨文广问道。

“是的，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但是，三年来，陛下多次向金人求援，都被他拒绝了；而且派往梁山的人也杳无音讯——”

“我亲自去和金兀术谈谈，至于梁山那边——”

“我去。”花木兰左臂缠着绷带，上面沾满了血污，“我带上董白，她能保护我的安全。”

“我驮她们去。”白泽有不知从哪窜出来，她的头上和腿上都是伤，“能快去快回。”

“我并想要让姑娘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秦钜说道。

“未来有句俗话叫‘妇女能顶半边天’，”白泽傲气十足道，“与其在这里当伤员，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秦钜很害怕，害怕再出现无谓的牺牲，他这一次的抉择是否又会将希望的火苗熄灭？

“拜托了，至少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