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阎王？”赵昚道。

“阎王算我同事，”哈迪斯掏出一套茶具开始给赵昚斟茶，“我们希腊神夺得了，呃，神界‘盟主’的地位吧。”话说你刚才那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场呢？

“能和我仔细说说吗？”赵昚见不到哈迪斯身上的不详之气，索性坐下来听他继续扯。

“当初神明将人间交给人类管理，而神明之居所位于另一个维度，另一个世界。过往分裂的各个神话也不能再保持以往的状态，我们需要联合。经过文斗、武斗之后，我们希腊神成为了‘盟主’。”

“那我们东方神呢？”

“坦白了讲，现在的四大神王——我弟弟宙斯、北欧大神奥丁、埃及冥神奥西里斯以及你们的玉皇大帝，四者不分伯仲。但是却总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状况而让胜利的天平倾向我弟弟。奥丁被诸神黄昏折磨，一旦离开北欧世界树，其力量就会大打折扣；玉帝阁下说什么有佛祖罩我就够了，剩下的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以后的会议投票一贯践行弃权方针；奥西里斯，他完全是输在了人气和名望上。于是我们希腊神成了天界管事的。”

“听起来，你们神界也挺混乱的呢。”赵昚道，随即接过哈迪斯递来的茶，“神明不干涉人间之事，阁下作为冥王，为何来到地上？”

“我并没有干涉，而是来行使我神明的职责。对象，就是你。”哈迪斯开始品茶。

“冥王来此，只怕是我大限已至。”赵昚悲哀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

“你所说的，是死神的职责，并非我。”哈迪斯道，“只索一人之命，何须我亲自出马？此次事关重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神明可以控制的范畴。”

赵昚明里暗里都已经感觉到了，哈迪斯来要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性命。

哈迪斯又补充道：“桂妮薇儿侵略的可不只是你们东方，欧洲哪怕是大洋彼岸的美洲也被蚕食着，或许你没有神概念，那么你只需要知道，你所在的土地是构成世界的七分之一，也是现在唯一还有人类存活的土地。”

这样的消息本该让赵昚脑髓都能颤抖的，但是冥冥之中，他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他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端茶的手抖了一下。

“阁下是想让我放弃我的子民，所有人都放弃阳寿，放弃这片土地，一起去往冥界？”

“是的。神界的资源远胜于人间，能够应对桂妮薇儿的攻击。只不过此后人类将作为鬼魂永远生活在地下，永世不见天日。”

再也不见太阳，再也不见这繁华人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放弃自己的生命。

“哈迪斯阁下。”赵昚放下茶，正眼看着哈迪斯道，“我不怕死，但是我大宋的百姓们向往生的希望。一寸山河一寸血，即便大家面对这次灾难会有各种不同的意见，脆弱的人甚至还会先一步放弃，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由我夺走生命，可比桂妮薇儿要仁慈多了。一旦化作白龙的血肉，其灵魂也会灰飞烟灭。”

“因为呆在地下，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们国家传承了近四千年，世界的历史恐怕更加长久，明天也会有更加繁荣、更加宏伟的历史等着我们开拓！想到那样的明天，我就不能放弃。我的体内流淌着太祖赵匡胤的血脉！他即便北上没能收复燕云十六州，没能终结乱世，也绝不会放弃！”

“我明白了。你们的选择都出奇一致呢。”哈迪斯微笑道。

“我们？”

“世界各地都没有沦陷。邪恶的桂妮薇儿极其白龙大军正面临着顽强不屈的抵抗。”哈迪斯道，“神圣罗马帝国的红胡子、金雀花的狮心王、阿尤布的萨拉丁，还有就是金国皇帝和你。”

*

“朕是秩序的维护者，上帝的正义使者，邪不胜正，区区魔女？哈哈哈哈！胜利终将属于朕！她将成为朕伟业的基石！”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甚至坐在王座之上俯瞰哈迪斯，手握权杖眼神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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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红胡子老爷爷能够从他的行宫中出来，我也不是不会对他改观的。”躬身在前线战壕里，指挥英格兰军队和白龙大军交战的狮心王理查一世对哈迪斯说道，他是最年轻的一位，也是最热血最刚强的一位，“就算是战无不胜的萨拉丁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更何况完全没有军略的龙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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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其他两人，萨拉丁倒显得儒雅随和。

“我知道这次事件绝非单薄的力量可以解决的。所以我们三人组成了临时的联盟。圣战已经不再重要了，当下是所有民众的生死存亡问题。真主的光芒仍在，他没有抛弃我们，我们又如何抛弃追随我们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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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虽然看起来弱小，但是他们不乏拥有顽强意志的英雄，他们内在远比我们看上去的强大。彼不弃，我不馁；彼若弃，我便取而代之，带着宋国的百姓夺回他们的故乡！”完颜雍说道。

金国组织起的一支精锐部队，在完颜雍和完颜宗弼的带领下已经暗中从西面开始向桂妮薇儿进攻了。

*

当世五个最伟大杰出的君王都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血战到最后一刻！

“如此，我便明白了。我弟弟他们也会明白的。人类还没有失败。”哈迪斯露出了和其职务完全不相符的温暖的笑容。

直接将地上人的生命夺走，结束伪史——这样同时也会产生连锁反应，正史也会不复存在——这是宙斯等神王开会得出的议题。但是被哈迪斯给否决了，作为证明，他将询问当世五个君王，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放弃，那么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地上的生灵都会被强行纳入冥界。

君王是领导人民的存在，是时代的缩影，是人类的选择。如果他们都放弃了，那么说明人类的选择根本不值一提。

“谢谢你们，证明了人类的价值。”

“您，哈迪斯阁下其实深爱着人类的吗？”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咯。”哈迪斯现在没有不详与死亡的气息，而是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我逗留的时间有点长了，该离开了。”哈迪斯起身走向门外，“这次，我的兄弟们不会再对人类有意见了。”

“等一下，”赵昚挽留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您。”

“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只需要肃正眼前的宵小即可。还有，若是见到城中哪里出现了黑色的火蛇，你一定要赶到现场。神不干涉人间，我得走了。桂妮薇儿封住了英灵殿，我现在要步行回希腊了。”哈迪斯没有打开门，而是在黑色的闪光中消失了。

赵昚开始一遍遍反思哈迪斯的话。他方才许下了一个沉重的诺言，一个不可逃避的命令，对自己，对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