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俯身，静阳抬手挑起弄月小巧下巴，似是端详。
弄月忍着瑟缩，垂眸敛目，又忍不住抬眸露出渴求目光。
静阳端详片刻，眉目深远。弄月望着，却忍不住陷在那双眸子里。
此去经年，每每弄月回忆起此刻，总是忍不住想，殿下真是无情，又蛊惑得人欲罢不能。
终于，静阳似是厌倦地收回手，直起身子，眉目微怠，语调平乏。
“回去吧。”
迤逦裙裾被扯住一角，弄月眼中的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来，声音伤惋。
“殿下，弄月知错了，求殿下给弄月一个机会，弄月一定不会再任性了。”
“求殿下，弄月只是……”
后面的话似是难以启齿，弄月眼泪簌簌而下，恳求地望着俯视她的殿下，心里发痛不已。
“殿下，求您。”
攥着的一角裙裾轻易地滑出掌心，弄月崩溃伏倒在地，手指在泥泞雪地上抓出道道痕迹，指节也因用力泛着白痕。
梅林外，青涟看着长公主没有表情地出来，便知道弄月的计划落空，长公主不打算心软。
没有再看梅林方向，青涟看长公主心情不愉，沉默领着一众侍女跟随。
凌晗旁观这一幕，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一绞，不禁有些迷惑。
凝香园的弄月姑娘，她这些时间倒是确实没怎么见，所以是因为自作主张在那次宴会跳舞，因而失了殿下的宠爱吗？
凌晗想着，没有上前。
傍晚时分，落雪纷纷落下，柳絮一般遮掩视线。
用过晚饭，凌晗告别相伴出去的侍卫们，独自在园内转着。
只是一会儿，肩上便落了薄薄的雪。
“……弄月姑娘怎么还没回来，你们看到她了吗？”
走着，凌晗看到前面转角一侍女焦急地拦住端着托盘往某处去的两个侍女问。
凌晗回想起来，她在弄月身边见过那侍女。
想到下午所见，凌晗不禁惊了一下。没有再停留，凌晗连忙往梅林去。
弄月姑娘穿得那么单薄，若是真的在雪地里待了这么久，凌晗心里不禁有些急。
雪越发大了，风也迅疾，将梅林浓郁的花香裹挟，越发幽香，也越发冷冽。
凌晗脸颊被梅树干硬的花枝剐蹭，火辣辣的疼。
终于，在几株梅树后，凌晗看到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被白雪覆了一层。
“弄月姑娘，弄月姑娘！”
连忙跪在地上，凌晗手指颤抖地伸到状若昏死的人鼻间，绷紧的心弦猛地一松，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往回走。
长公主府点燃熏香的寝间，烧红的炭映着铜色的熏炉，暗香浮动，温暖怡人。
青涟从外间匆匆来到里间，隔着屏风，和静阳禀告。
“殿下，弄月被凌晗凌侍卫送回去了。”
屏风后软榻上，静阳斜倚支额，长发如雾散在身上，沐浴过的脸在烛光下映着细腻的光。
有轻薄热气染着淡香萦绕周身，静阳凤眸微眯，声音很冷。
“他倒是巧得很。”
青涟恭敬候着，等了一会儿不见吩咐，有些迟疑，“殿下，今夜可要堆雪阁的容玉姑娘过来？”
静阳，“今夜让她好好休息。”
“至于弄月，让人治好，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涟心里一颤，应声应下。
走到外面，果然看到弄月身边的人过来，正是凌晗方才看到的侍女。
流苏惨白着脸上前，一边将一袋银子递给青涟，一边问，“青涟姑娘，今日的事情，流苏实在不知，长公主殿下她……”
青涟将银子还过去，脸色也难看。
“今日之事，殿下不会再追究，也允人给你家姑娘看病。”
看着流苏转悲为喜的脸，青涟泼冷水道，“只是，以后却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若是弄月姑娘再出现在殿下跟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留下满脸苦色的流苏，青涟让人寻人去凝香园给弄月开药。
“凌侍卫，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这厢，回到凝香园，流苏看看躺在榻上脸烧得通红的弄月，一脸感激地冲凌晗道谢。
凌晗摆摆手，“不必客气。”
只是，弄月姑娘对殿下实在是忠心，竟然在那冰天雪地跪了那么久。
心里感叹，凌晗也没有在这里多待。
毕竟，凝香园和堆雪阁里住的都是姑娘家，她留在这里不太好。
回到住处，凌晗惊讶地发现养母也在。
屋内一点烛火，凌婆子坐在桌边正纳着鞋垫，手指通红，动作因为灯暗眯着眼的缘故有些缓慢。
“咳。”
重重地咳了一声，凌晗不赞同地看着养母。
凌婆子手上慌乱了一下，把手上针线活放了下来，欲盖弥彰道。
“只是等得没事干，刚刚才缝了两针。”
凌晗没有戳穿她，只是有些疑惑，“阿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好晚了。”
凌婆子有些高兴地道，“是这样的，长公主殿下方才赏赐了些东西下来，说是你救了条人命，做得很好。”
“殿下这次真的很大方，赏了丝绸宝石，还有一支很漂亮的蝴蝶恋花银簪。”
说话间，凌婆子已经从一旁篮子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长条盒子，拿到凌晗面前。
盒子被打开时，凌晗眼睛被闪了一下。
只见精致银簪上，银色蝴蝶伏在金红花瓣上，蝶翼轻展颤动，仿佛活物一般，银闪闪的。
看她喜欢模样，凌婆子忍不住笑笑，“是不是很好看？”
凌晗点头，高兴过后，却是不解公主为什么赏她这个。
想到上次讽刺的花香，凌晗不禁有些不安。
将这事告诉给养母，凌婆子将盒子塞到她手里，不赞同道。
“虽说殿下不喜欢你可能是真的，但是，你今日救了弄月姑娘。弄月姑娘以往可是很得长公主殿下的宠爱，若不是你，弄月姑娘或许就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
“你也说了，弄月姑娘若不是在这次宴会上跳舞，是有可能去皇宫的。”
“小晗，”凌婆子不禁小声在她耳边说，“殿下会不会是不打算将弄月送进皇宫，以为你对弄月姑娘有爱慕之情，所以……”
凌晗连忙摇头，“阿婆，我对弄月姑娘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凌婆子点点头，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
“不管如何，既然是长公主殿下赏赐，你断没有拒绝的可能，就好好收下吧。”
看着凌晗又高兴又担忧模样，凌婆子不禁有些心疼。
“也许，是殿下吩咐下来，下面的人没有注意送来的。”
“收下吧。”
凌晗点点头，有些爱惜地将盒子收起来，心里无端生出万分喜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