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体育老师等这么久也没等到四个人回来,下意识判他们逃课,一路冲过来提人,步子迈得很急,直至门口,隔着透明推拉门,猝不及防目击里面一片惨烈的战况,
胖子还在半跪着嚎叫,周屿派扣死了虞蝉手腕,而她腿上血迹斑驳还死死顶住地面以支撑身体,唯一正常的的就只剩抱着棍子躲老远的谈怜雪。
瞬间,他一身脾气就全然只剩下带点慌乱的战战兢兢以及对未来教学生涯的担忧,迅速通知医务室,挂了电话又把事上报领导层,就连体育课也在一阵兵荒马乱里仓促结束了。
医务室的人来得很快,还滑稽的带了担架。好在几人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很容易处理,胖子最严重,不过也亏了虞蝉最后重心不稳失力了,那一下没使什么力气,不然这家伙现在得在医院躺着。
几人伤口处理到一半,教务处领导来了,挤了一廊道,眉头微皱,统一平直乏味的表情,周身散发着体制内的板正味,分几个去隔壁屋,几个来虞蝉这,最后还找谈怜雪单独隔了一间屋子谈话。
短短半小时,上头的处置结果当场就下来了,正好卡在一个很微妙的点上。
胖子记过,虞蝉记严重警告,双双停课三天。
那时周屿派已经带着谈怜雪先走了。
虞蝉掂着脚慢吞吞走出医务室,膝盖扯动带起钻心的疼,脚尖虚浮,微微绷紧背,吸口气接着走。
路过球场,体育生正垫着球,满头汗,透过网格朝这看,也不知道开了什么玩笑,一阵别有深意的笑声。底下看台的三两个女生,正吃着关东煮,也回头看,嘴里嘀嘀咕咕,汤水滴到手,喊出几声。
这件事传得很快,怎么离谱怎么传,最后都传出虞蝉厌男,给她又贴了个标签。
她缓缓推进步伐,空气闷塞得障碍着呼吸,不过也可能是太疼了,停住,几秒后又继续向前走,低头数脚步的轮换规律,直至被另一双脚尖堵住前方的路,眉心犯起不耐烦。
梁筠伸手,手里的塑料袋摩擦发出细碎的声音,轻轻摇晃,袋子于半空微晃,带起一缕细风,漾走些空气里的沉闷。
“给你的。”他又晃动几下。
透明袋里装了一些创口贴和碘伏,她指尖摩挲着提手边缘,然后单手拎着,抬头认真看他。
“谢了。”
他笑意抵达眼底,咧开嘴摆摆手转身跑开,背影在褪色泛黄的天空下逐渐缩小。
虞蝉回去收拾了书和笔记,直接拿着条子离校,出来先去了另一个地方,坐到夜色深浓,再找不到一丝光亮才有起身的动静。
才打上车,司机看她穿着校服过来搭话,一句没人应,自讨没趣继续开车。
虞蝉脑袋斜靠,白净的耳朵藏匿进松散的头发,AirPods正单曲循环打雷姐的《Young And Beautiful》,车窗外是不断消逝的昏黄路灯,虚幻的余影与记忆重合,错乱了时空,也昏了脑子……
直到车子熄停慢慢回神,眨眼,原来脉搏还在跳动。
此时,屋外夜色翻涌,屋内窗户半开,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周屿派陷在沙发里,光影下眉骨与鼻梁立体,眼神深邃,前方茶几上散了一摊卷子,倒了一听啤酒,而他手里还拎着一听,听到动静抿一口,转头看她。
“回来了?”
“你女朋友送回去了?”
“司机送的她。”
“小公主没被吓到吧”
“你不了解她。”他语气难得带点认真。
……
虞蝉撇嘴,她是不了解她,她俩除了微信里躺着对方的账号,两年基本零对话,自然也对她的乖乖女做派不感兴趣。
她走进客厅,屋里残留的烟味还没散尽,扔下手里的作业,覆盖住他卷子,低头就着他手里的啤酒也喝一口,水珠带过他的味道残留在唇角。他去翻看她手上的伤口,还多了一处烫伤,又似乎瞧见什么东西,蹙眉问她:
“你不是胶过敏,谁给你贴的创口贴?”
“你别管。”
语调向下又转个弯升起,带点不耐烦的意味。
……
他一听,哟!火气挺大,又问她:
“校方这次的处置,你有意见?”
“无。”
虞蝉这次是真服,服得五体投地,手机屏幕幽暗的光线打在脸上明明灭灭,郁莉唯发来不少消息,以及无数通狂轰滥炸的电话,一把拉黑,然后整个人蜷缩陷进松软的沙发,屈肘环膝,头枕着周屿派肩膀。
他单手刷手机,点了好几下,想起刚下去给虞蝉取快递时看见一个熟人,又喝一口酒,锁屏,扔掉。低头问她:
“你把你家地址给梁筠了?”
“他看到你没?”
“给没给?”
“给了。”
……
原来底下那摊卷子是梁筠给她带的那份。
垃圾桶传来一声清脆的投掷易拉罐的声响,后面还幽幽跟了一句话。
“虞蝉,你的道德感给我拎住了。”
“周屿派,你可真纯情。”她也喊他大名,一字一顿,一语双关。
……
她起身,走进卧室,拉开淋浴间移门,又反手合上,没一会就响起一阵湿漉漉的水声。
周屿派一直等到门铃响起,才提了一袋子治过敏的涂抹药膏和烫伤祛疤膏也进了淋浴间,温热透过门缝散出,氤氲的水汽已经给镜子蒙上了一层薄雾,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凌晨三点,虞蝉幽幽转醒,伤口结痂的地方很痒,熬到早上半梦半醒,听到他洗漱的声音,接着是门合上的声音。
停课这三天,恰巧赶上两天休假,她一心扑在学业上,闲下来还约了一节声乐课。
周屿派也不敢来烦她,叫了几个兄弟飞去成都参加音乐节,场子结束又赶夜店下半场,夜夜笙歌,连着两天都是凌晨才回酒店。
她也是隔天刷到席斯北的朋友圈,才知道那场正好有纽约飞来的大DJ打碟,而她给她爸发的消息,还是老样子,石沉大海。
日子过得飞快,复课第一天,虞蝉踩着楼梯,啃着家楼下便利店买的饭团,同学一路与她保持一米距离,生怕平白无故挨一顿揍,不怪他们,大家也是这次才意识到虞蝉除了情绪不稳定之外,还有打人的毛病。
是啊,她可是跟郁莉唯混了一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个太妹。
至此,全校学生关于她的争论终于板上钉钉,人也彻底臭名远扬,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但神就神在,只要不碰她底线也不在她三观上蹦迪,人一点不上心,过一阵就把自己调节回来了。
她慢悠悠啃完最后一口饭团,耳机已经摘下,挂着脖子,随手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才想起刚刚听来的小道消息,低头给周屿派发消息。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
Si..胖子
Zuo天..被人…打了…一dun,
你..
Dong…得手?
一分钟过去,那边没有回应,她就不等了。
爬到三楼,她又上一层,右拐,路过周屿派那班,步调悠悠转慢,左脚靠右脚停住,怪不得不回她消息,把心上人拐来自己班了。
虞蝉指甲扣书包肩带,反手从兜里掏出口香糖,扔进嘴里嚼着。
她进班了。
今天分班考,班里人来的早,拱着一个一个书呆子,抬头看见她,统一投来讶异的眼神,眉心拉到下眼睑都充斥着不可置信。
居然是虞蝉!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谁让虞蝉高一在尖子班只待了一个月,就因为性子是个定时炸弹迅速被贬去差班镇鬼神,哪怕她成绩依旧碾压众人,也再没踏进这个班一步,更别说上周还动手打人了。
这太稀奇了!
周屿派背对门口,挨着讲台,食指转着指尖陀螺,单手又插着兜,眼神更好,观察到众人的反应,迅速转身,这次换了个背靠讲台的姿势,嘴角带个弧度,眼神直勾勾盯她。
这家伙准备看戏了。
虞蝉走一步嚼下口香糖,皮鞋踩地声干净却懒洋洋,直到和站高一层的谈怜雪平视,一方充满敌视,一方居然还犯着困意,然后背手从书包夹层掏出一个粉色礼品袋,递过去。
“赔礼。”
赔上次棍子不小心擦到她手臂的礼。
她向来不欠人情,经验告诉她这东西越早还越好,所以停课这两天,她把她朋友圈都快翻烂了,才挑出的礼物。
尾音落下,周遭气氛走向无厘头的停滞状态,女孩的蓝绿格子裙来回蹭,卷子被风吹起,挲挲作响,氧得人心头犯晕。
“不需要。”女孩连手都没抬一下,语调平静。
旁边周屿派眼里看热闹的兴致更甚,目光不停在两人之间流转,指尖陀螺还在流畅旋转。
她眉尾一挑:“行。”
她不强求,换一侧嚼口香糖,把袋子里的涂抹药膏拣出来,走近,指尖夹着,塞进她的制服口袋,然后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对着门口就是一个小三分,小巧的粉色礼品袋在空中划起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
“砰——”应声落进垃圾桶。
“记得涂药膏。”她留下一句话,单手捻起耳机塞回耳朵,劲爆的摇滚乐刺破耳膜,唇角提着弯出了尖子班。
谈怜雪直愣愣定在原地,指尖下意识蹭到药膏盖子的刺棱,而旁边懒散站着的周屿派眯眼朝门外看去,捕捉到对方被门窗隐去一半的肩膀,薄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