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两天，两人少有的没见面，周屿派白天泡球场或车行，晚上被他家老爷子领去饭局，虞蝉用脚都猜得出来，估计和他留学有关，而她就宅家写作业，两人两个生活，中途收到他托人从国外寄来的一个水杯，还半夜接了他一通电话。
日子过得飞快，周一早上，班里人稀稀拉拉，她还算早的，熟稔地去掏桌肚里的东西。潘海利根香水、大牌手链……翻到什么就往桌面上堆，全是贵价轻奢，也不心疼，叮铃哐啷砸得桌子直响。
这帮人渣总以为送得越浮夸，她越喜欢，其实不是的，那天周屿派说对了，他确实已经把她摸透了。
今天翻出来不少，堆满了桌子，估计又是攒了一个暑假，指腹再往里伸，摸到的不是冰冷的内壁，是一个平整略硬的东西，她往里又伸一点再次试探的摸了一下，好像是…一封信？
她低头看，愣了神，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空空洞洞，把信塞回去，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下楼，全部扔进了旧物回收箱。
再回来，班里就热闹许多，班主任也在，透过玻璃窗看见她从前门走到后门进来坐下，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神疏远又厌恶，像是在看一个麻烦，然后皱着眉头，走下讲台，手握拳敲她桌面。
“早自修结束来找我一趟。”
她周五那次任性的“逃课”还是被任课老师报告给了班主任，现在正在办公室接受批评教育。
……
“虞蝉，你说说你怎么想的？这也太不尊重老师…究竟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
班主任指尖点着桌面，频率很频繁，嘴上继续教训，脱口而出；
“这事必须要通知——”
“家长是吗，我帮您联系。”
她率先打断班主任的话茬，手迅速伸进校服口袋，掏出手机，解锁，直接翻到通讯录底部按下拨通,一串动作驾轻就熟。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
又换了一个号码重复操作，结果还是一样，她收了手机，抬头和老师对视。她的眼神不带丝毫挑衅，有的只是经年累月的习以为常，眼神无风也无浪。
班主任还能怎么办？没辙只能教育几句就放人。
虞蝉转身就走，同班女组长正好来送作业，等在门口。门突然打开，两人猝不及防撞上，左肩对右肩，手里作业散落一地，纸张与地面的摩擦声，残破如踩碎的枯叶。
对方来不及管现场的狼狈，抬着头的眼神一点点放大，惊恐，不安再到低头遮掩的羞郝，话也不敢说一句。
“抱歉。”
虞蝉蹲下来把本子捡起摞好重新递给她，惯性带起的发梢掠过女孩的肩膀，没等对方说些什么。
九月初秋，转凉的微风取代夏季的燥热，周遭一切都很平静。虞蝉没回教室，拐下楼买饮料，路过一个班，一颗脑袋都看不见，都猫在座位上睡觉。
踏下最后一节台阶，她就正面和学生会的人打了照面，几个女孩瞥她一眼，然后昂着头上楼，做派只学了尹葵知三分而已，她也直接朝左手边走。
篮球场旁边就立着一个贩卖机，前方还有几排长桌椅，隔着老远，就能看见谈怜雪和她的一帮小姐妹窝着一小团，坐着的和站着的都有，手里都握一杯奶茶，桌上放了一些便利店速食，还散着几包黑巧。
一伙人凑着脑袋欣赏她最新款的手链。
……
“谈学姐，你这条手链好漂亮啊…”
“你也不看看谁在戴…”
“怎么和周学长那条好像…”
……
谈怜雪也注意到她，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步调懒散，眼里还犯着困意。
她人影越来越近，谈怜雪的手腕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白色袜子套一双黑色小皮鞋，也紧挨着，目光紧随，直到她走至面前，很奇怪，不是女孩间的敌视，而是试探，是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目标人物的试探眼神。
“让让。”
她指着她们身后花花绿绿，还印着明星半身照的贩卖机，一帮高二的小学妹迅速分两拨让道，眼睛也同时不受控的瞥她手里的动作。
滑动屏幕，按下数字，扫码，单手拎住罐口，中指扣住拉环向斜上方用力一提，“呲”一声，气泡瞬间滋长又立刻涌裂。
帅气！
.......
她利落转身，嘴唇挨上可乐罐口，齿尖抵上铝罐边缘的暧昧清脆声，痒痒的，一下把人拉回那个连空气都弥漫着清爽波子汽水的盛夏时节。
……
“虞蝉学姐好帅呀…”
小学妹歪着脑袋和旁边的女孩小声说，对方一个眼神制止，又往谈怜雪那边努努嘴，让她有点眼力见。
“谈学姐不是这样的人吧…”她又嘀咕一句。
……
她拎着可乐又去了篮球场发呆，这么早已经有一帮男生在打篮球，都没周屿派打得帅，可惜他不在，他把着的可都是放学前一段的黄金档时间。
而现在这个点，估计他正和他几个狐朋狗友坐在教室里打游戏。
阿欧～她猜错了。
突然响起的消息声，弹窗显示周屿派。
他：你在篮球场？
……
她抬头环视一圈，没人。
低头打字：你在？
那边回：不在。
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
他笑得得意：我多厉害，你不知道？
……
德行！
两人扯了会闲篇儿，虞蝉准备回去，路过偌大的公告栏，竞赛班名单已经早早贴好，旁边贴着社团纳新，还贴着一张迟来一周的分班考试通知，持续两天，一周后开考，纸张更新，估计才贴上不久。
这消息她周末就从周屿派那打听到了，有偿。
她边往回走边想着什么时候匀点时间复习，脑筋一转，想起郁莉唯，她这一周居然没找麻烦，真够稀奇的。
实际过去几天连着周末，郁莉唯没空理她，基本都泡在派对里，校内和校外的，荤素不忌。社交列表已经翻了好几番，场子玩得尺度很大，吓得几个才混进圈子的新人没敢去第二回，匿名在校园论坛里装逼。
虞蝉和老师同时进班，她依旧是被放逐的对象，人在神不在，老师也不管，只要她能安稳坐到他们出教室就要烧香拜佛。
整整一上午繁琐冗长的课都是这样过去的，而她今天也意外坐得住，一点幺蛾子没闹，不知道撞了什么鬼神。
临近中午十二点，其他同学都还觅食未归，她就在学校便利店对付一口，边啃玉米边刷手机，刷到谈怜雪的聚餐动态，看出她吃得特好。
照片：她一个比耶的指缝间露出一桌子中餐。
那家店评级很好，自然也贵，但虞蝉一个人独惯了，中餐对她来说太隆重，能活着就行。
照片里的女孩面前还特地摆了一碗沙拉，照片右下角露出一截带银质手链的手腕，周围几个女生，而男生就是他那一帮狐朋狗友。
虞蝉点了赞，然后恶狠狠啃了一口玉米，还是那么好吃。于是，她也给玉米来了一张特写，配文：今天活着。
状态瞬间生成发出去，她也退出来了。
罗森独特的门铃响起，她趁现在教学楼里人不多，回班前先去了趟卫生间，她发现这个点隐私感异常好。
冲水按键被按下，一阵冲水声响起，她斜着脑袋读卫生间隔板上的留言。显然心情不错，她名字出现的不多，才占了一小角，另一个陌生名字更多，快一半了。
右手打开一条门缝，还没见人就听见郁莉唯的声音，动作比脑子快，手立马往回拉，“咔哒”锁住，不是她怕，而是对上这人，就像嚼着口香糖又粘上头发，理也理不干净，黏糊又糟心。
她手机调成静音，顺手又翻出小游戏打发时间。五分钟过去，又挂掉一局，耳朵才贴近门板，似乎没什么声音，她开门，手机放在洗手池边，一阵哗哗的水声。
“虞蝉，你居然会躲我？”
左手边传来女孩带着不屑的嘲笑，因为常年抽烟，声音有些嘶哑，栗色头发微卷挑染，衬衫扣子开了两颗，看见里面的黑色chocker，制服裙也比别人短一大截。
真是走了个丁嘉丽，又来了个郁莉唯。
她被抓现行也不慌，甩甩手，双手抱胸侧靠着洗手台看她，姿态懒散，眼神笃定，一点不避讳。
郁莉唯也是个人精，能不懂？
意思是对方现在是个回头是岸的好学生，而她还在泥潭里沉沉浮浮。两人视线相交，底下是暗流涌动的胶着，但显然越沉得住气的人赢面越大。
她冲进去拽着虞蝉的胳膊就往墙上顶，肩胛骨和坚硬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壁撞上，就像石头遇上石头，不会碎但强烈的回震疼的她眼睛湿润，差一点落泪，后脑勺紧紧顶住墙壁，嘴里忍不住轻声“嘶”一声，脖子的曲线绷直而微微颤抖，马尾也凌乱散开一些。
疼死了。
“郁莉唯，你发什么神经？”
她声音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点颤抖。
显然眼前这人一点不在意，紧攥校服的手逐渐收紧，看虞蝉的眼神就像在看纠缠了八百年的死对头，怨恨与敌视交织。
“我发神经？”她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般吃惊，又说，“你他妈私下通知我家里人，我能被送去国外一年？”她低吼，手上力度更盛。
“我要不通知，你现在还能把我摁墙上？”她面前这人彻底无药可救，语气都由上扬转向冷静，“要不是我去得早，大量酒精加过量药丸，洗胃可都算你轻的！”
她陈述着事实，又感觉后背骨头都快碎了，但就算吊着一口气也要让她理亏。或许是良心发现，对方总算松点力气，被她逮到机会一把推开，而她衬衫领子被扯得更开，chocker上的小星星晃动，还依稀看见一点文胸边缘。
她也没理，“哼”的耻笑一声，退后靠住台沿，眼神没一点儿服气，瞪得特狠，一看就是死不悔改的性子。
虞蝉去揉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撑着墙壁勉强站直，直接和她擦肩而过，走到门口回头留了一句话：
“回都回来了，日子长着呢。”
胳膊好疼啊，肩胛骨更疼！
嘶——这家伙力气真大！
这股疼一直到下午都还隐隐作痛，好不容易等到第二节下课，课代表还在黑板上布置课后作业，她掐准时间往书包里塞书，后肩突然传来一阵扯动的麻意，吸着气缓缓拉上拉链起身。
椅子被踢开敞了半截，阳光只照到一角，她出门前瞥了一眼后排整整空一天的位置，估计对方以后会很少来上课。
她下楼梯时看了眼时间，还早，就先拐去了便利店准备垫巴一口，午饭吃得太少，人都饿得有些发虚，手臂紧紧压住胃，企图减少胃里空空带来的虚空感。
她突然意识到，周屿派在时，胃疼的频率会少很多，而她这两天状态明显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