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也在虞蝉画了一整只卡通猪和一个酷酷的小恶魔中熬掉了，而讲台上的物理老师下课了还不走。
她抽出一只黑色水笔在猪头上方描了三个大写加租的“周屿派“，又在小恶魔的三叉戟旁描了自己的名字，再添个小笑脸，最后把画塞进信封袋里，直接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堂而皇之拐出了教室。
“虞蝉——”
物理老师气得在后边吼她名字，更年期的那点怒气全泼在她身上了，但回应她的只有置若罔闻的态度和远去的脚步声。
她挺着背，眼神歪都不歪一下，一路从这头走到那头的楼梯口，整层楼里剩下的一大帮子人都昂着头，透过擦得反光的玻璃窗看她，脖子伸得老长，心里喊着“酷啊，这妞。”
而提早出教室好处很多，一路都不会遇上各种人渣，世界一下清静，她心情不错又开始玩信封，懒洋洋绕过花圃和灌木丛，往后边的教务楼拐。
学生会所在的楼层比前面整个教学楼还高几层，电梯门应声而开，她正前方就是一连排的巨大玻璃窗，视野特好，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每个班的人头在晃动，还能看见本班的物理老师甩卷子砸讲台，无声地咄咄逼人。
她难得这么乐呵。
再往里边走，就传来女孩训人的声音，一听就是手里有权的偌大底气。
……
“这里…这里…都有纸屑…还有这排椅子也是…你们到底……”
……
“过段时间会有各所国际学校来访校，从现在开始……”
……
下边被训的人低头排排站又哆哆嗦嗦连声答好、没问题、马上改……
听这声就是尹葵知，雅林的学生会主席，一身的官威跟家里头学了个十足，派头非常正统。
虞蝉一点儿没不好意思的直接靠在门后偷听，中途听到申校的事情，她拿出手机给她爸发几条消息，然后退出来，找周屿派的账号，问他人在哪？
他回得很快：隔壁屋。
她看一眼：没人，锁着。
又回：另一边。
她转过身径直走过去，指尖还残留一点角豆色甲油没卸干净，沿着墙壁贴着划一道，直到手摸上金属门把手，刚要使力，里边的人突然开始讲话，呼之欲出的动作立马被控制精准的力道定住，再松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找了间空教室背抵着门，手机调成静音，开一局合成小游戏，正精准计算游戏里西红柿的掉落角度时，被门打开又“砰”的一声甩开合上的巨大声响吓得手一松，西红柿直接落在最高处，顶出游戏划定线，出界挂掉了。
亏她记仇，眼睛也尖，一下就从背影认出是谈怜雪，标志性的白袜套小皮鞋。
稀奇！两人居然吵架了。
雅林国高有四个女孩惹不得，主席尹葵知官威重，郁莉唯阴谋多，虞蝉性格从小学一路差到高中，最后就是谈怜雪，周屿派会护，他俩不仅一个小区长大，还一路从小学升到高中。
她一度觉得他喜欢谈怜雪，因为他在她面前和对其他人是两副面孔，而虞蝉属于第三类，他所有的邪气都留给了她。
因此，她也陪他演，演副主席和问题女学生，但混蛋不配得到真心。
她踏进教室，反手把门带上，黑色马丁靴踩在白色地板上，像是在冷嘲热讽，该他的。
她从兜里拿出已经被叠成千纸鹤的信封，扔至讲台，千纸鹤滑出去这一下，正好卡在讲台边缘。
“副-主-席，我的万字检讨书。”
她喊他职称，力度像是要把他钉死在道德柱上。谁让他为了斗垮她，高一就把收她检讨这种小活都从尹葵知那揽了下来，自那以后，她的检讨书再没写过一个字。
这一份还是上次迟交作业撞上李主任，罚她写的。
“不打算看看吗？”她声音带着得意和赌气。
反正他从来不看，而她手里也握着他的把柄，背着他家老爷子馋了对家女儿整个高一，她也吊足了他，不惜成为他的同谋。
周屿派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个滑稽的千纸鹤，早切回了那副游戏人间的流氓痞子样，眯着眼，看她的皮靴鞋尖停在他的前方，然后抬头看她，眼神那么浓，烫得似乎在看情人。
虞蝉看惯了他这副伪装的假面，凑近他，企图要找到他眼神背后的真相，温热的气息已经呼出，灼烧到肌肤，断句的停顿都带着怨。
“我迟早——扒掉你的假面。”
目光对视刹那，周屿派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带着揶揄和炫耀，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是吗？”
他向后撑在讲台上的手收回，绕上她的后颈，到耳垂，最后划过下颌线，一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她被迫仰头，眼里藏着倔强，而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件战利品。
“小丧，你知道我有多了解你吗？我了解你甚至超过你自己。”他低头，两人的唇距离拉近，“可你对我一无所知，我把自己摊开来，你都没那个能力。”双方气息开始纠缠，“你太脆弱了，不用我碰，你已经碎了。”
他用力按住她的下巴，嘴唇就要亲上去，她头向后侧过去，他只擦过她的唇角，一道利落的切线，她退后两步，看他的眼神冷冷的，防备的。
她可是他千挑万选挑出来的那个猎物，这三年他谁都没碰，只碰了她，就因为她不会跟他来真的，也因为她这独一份的厌世性子征服起来才够刺激，够有成就感。
更重要的一点，她在床事这方面让他感到一拍即合。
一切太顺理成章，就说明他这人够危险，就像现在诡异的气氛一样危险。
教室大开的窗户，露出一缕的白色窗帘被风吹的鼓起，不断来回撩拂课桌一角，虞蝉环起手臂，向后背靠黑板站定，扯开了话题。
……
“你晚上去哄她吧，反正我也鸽过你，扯平了。”
“丧，爷还不懂你在想什么？”
他心情转好的莫名其妙，喊她都是平调的单字，细水绵长的一声。
……
“你懂个什么？”
“真酸。”这家伙终于站直，走近几步。
“你再说一遍？”
……
他一把扣住她手腕，把人压在黑板上，低头和她平视。
“酸，但爷喜欢。”
首字的调特意拉得很长。
……
借坡下驴不是周屿派的风格，有代价的，此时他手已经绕到她后腰，往怀里压死，温热的嘴唇一路亲到侧颈，手扯开她制服领子去解衬衫扣子……顿住！暗骂一句，松手。
地点不对。
虞蝉自己也不好过，还要幸灾乐祸看热闹，手顺便去摸他外套口袋。掏出一盒烟，扔掉，嘟囔着“手机呢？”又去摸他裤子口袋，找到抽出来，按亮屏幕，反手对着他脸解锁，转回来单手拿着，又把自己手机拿出来解锁。
他那股子火堵得不上不下，“啧”一声，伸手去捡桌上的烟，去窗口抽出一根，点着再吸一口，烟夹在手指上燃烧。虞蝉用好手机，两指夹着还给他，想起刚刚的短信，说：
“你信用卡刚划出去一笔账。”
“看上什么了？”
……
“周屿派。”她停顿一下，
“这是原则问题。”
……
这事要是碰上钱，性质就变了，她会快刀斩乱麻，把这关系断得死死的，头都不会回一下，他俩第一次就说好的。
周屿派沉默着，夹烟的手在半空中点点，说：“那估计是封口费。”烟灰沿着窗沿掉落散开，补充道：“上次我家那司机嘴碎了点。”
砸钱能办好的事他从来不含糊，他说的对，这事捅出去，除了他家老爷子要扒他皮，虞家也会因为他把自己女儿上了，再扒他一层皮。
不过这时候虞蝉沉默不语也没什么好事，他脑子转得快，联系上下文一下懂了，吐出去一口烟，喉结滚动，眼睛眯了眯，不是嘲讽她是不是也有钱烧的慌，而是莫名其妙跑去了反方向，说：
“这么不想被人知道？”
“你想？”
他认真想了想，思考这事要是被家里知道的各种后果，直接脱口而出：
“不想。”
隔壁教室终于结束了一场批斗大会，隔着门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纷杂之中似乎有个朝这个方向走的步子。
屏息凝神，能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等下——”
“你和我去一趟打印室。”
“好的，尹主席。”
近在咫尺的人离开。
……
随着外边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不见，虞蝉开了门就走。身后的人喉咙低震，笑她“胆小鬼”，等手里一根烟差不多到底了也走。
两人在出校门的这段路各走各的，出去后，趁着无人迅速在后街打了一辆车就直奔她那。
酒店里，窗外日落已经跌入星野，月光明明灭灭，一切恰到适宜，两人正办着事，才办了个开头，他手去挑她的下巴，指尖温热蹭着，然后突然撑起上半身，说：
“不办了。”
她被吊的不上不上，刘海凌乱散开，头发半湿搭在白色枕头上，发梢紧紧黏在锁骨，说一个字吞一个字问他想干嘛，他说让她自个反省，气得她挑了个最明显的侧颈挠了个抓痕，还换地啃了个暧昧的齿痕。
她推开人去淋浴间冲洗，出来就从床头拔了手机充电线，无聊登上校园网，去看那个铁打的黑粉账号新动态，底下骂声一片。
她退回页面去搜他的校园账号，果然，最新一条状态就在刚刚。
虞蝉心里骂着渣男，手上又切回来，拇指滑动翻阅下面的评论，骂真狠，“哐当”一声，手机砸在床头柜上，连带着周屿派那份一道滑至岌岌可危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