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被关押的学子皆被释放。
王城的皇城前,十八名学子长跪在皇城前,手中高举着用自己鲜血写就的血书。他们一个个衣着朴素,身上的布料也只是最下等的。阳光就这般撒了下来,照的那一张张血书格外刺眼。直至晌午,也未有一人出面破解此举。学子们面面相觑,领头的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围观的百姓,心中难免悲怆。
“无情权贵,草芥人命,学宫的大火死的只有我们这些贫寒学子。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事发当晚,我们这些贫寒子弟就被关押至偏僻的院落,而那些权贵之子被请到上好的院落,更有甚的是有的被家人买通侍卫被放还归家。”他满眼猩红,恨不得歇斯底里的控诉着。
“浓烈的火油味布满整个院落,无数的火把从院落外扔了进来,顷刻见,火势便蔓延了整个院子。我们拼命的求救,希望朝廷能救我们,可门被死死的钉上。于是,我们便拼了命的撞门……后来,门被撞开了,外面依旧是火光一片,官兵都撤到外围去了。”说着,他低下头,忍着疼痛扯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被烧到血肉模糊的手臂。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学子站了起来,他们向众人揭开自己的伤疤。有的伤了脸,有的失了明,更有甚者为了保命不得已断掉自己的手或脚。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沉默的看着那群学子。
“可我们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今日却被告知那场大火并非人祸而是天灾。今日便草草结了案……”他讽刺的笑了笑,继续道,“可那死去的十八条冤魂又该给他们什么结果!草草结案,朝廷为了包庇灾星南卿怀仁,竟如此草芥人命。如此行事,让我们何以安心?”他转身跪向皇城,大喊道,“草民陈开林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草民谢耀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草民王恩明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草民萧野川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草民曾凡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草民徐时祈恳求陛下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之事,赐死南卿怀仁。”
……
皇城的门缓缓打开,出来的却是皇城内的侍卫,他们将十八名学子团团围住,手中的利刃全都对准了他们。后头出来的是上官渡,一身红色的官服显得格外刺眼,他疲惫的看向他们,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站住脚,无奈的宣读着陛下的口谕。
“陛下口谕。”
“南云学宫失火之事已有定论,若有人再以此生事,格杀勿论。”
十八名学子神色皆暗淡下来,可他们依旧跪着。陈开林跪在前头,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榜样道,“上官大人也要做这闭塞圣听之人吗。”他满眼失望的望着上官渡,心脏仿佛被人重重的撞击般疼痛。
上官渡神色一沉,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陈开林身前,蹲下身来,呢喃道,“蚍蜉撼树。这九重阙不是你想推便能推的。”他拍了拍陈开林的肩膀,安慰道,“此事已成定局,回去吧。”可陈开林不愿,他抓住上官渡的手,眸子中有种视死如归的劲,“那大人可知这九重阙下早已经尸骨累累。”
“已成定局?”他笑了笑,“倘若用我的血染红这局,用万千的冤魂来推翻这定局呢。”
上官渡愣了愣,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却被鲜血模糊了双眼。抓住他的那双手无力的松开,仿佛也将他一起拉下深渊。紧接着,面前的学子皆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的自刎于皇城前。
“愿以我血,重筑高楼,还天下寒门公道。”
“此生不悔。”
……
鲜血瞬间染红了整片大地。
百姓垂泪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人。他们有的也曾受权贵迫害、欺压;有的是家中子女兄弟考取的功名被权贵顶替而无处投状;更有的是被权贵活活逼死。此一刻,民愤四起。他们振臂高喊着,诉求着……
上官渡只觉得这声音刺耳,却又无法躲开,他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才发觉自己跪在血泊之中,周身躺着的皆是冤魂的尸身。他一刹那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将一封封血书收好,踉踉跄跄的起身,直往皇城里头去。
“陛下,臣恳请重审南云学宫失火一案!”上官渡跪在大殿中央,他此刻浑身是血,顾不上群臣看他的目光,冒死恳求着。他不知道自己结局如何,可如果不这么做,他或许此生都将备受煎熬。
果不其然,南延王发怒了。
“上官渡,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要孤收回旨意?”
上官渡道,“是。”
南卿冥晔见南延王就快要急火攻心了,连忙道,“父皇,不如听听这到底如何,再处置上官大人也不迟。”
上官渡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道,“陛下可知臣这一身血何来?”
“是那十八名学子自刎于皇城前的鲜血。”接着,他又拿出血书呈上,“这些皆是自刎学子所书。”
“陛下,现下皇城外民怨四起,倘若此时朝廷还坐视不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旁的大臣不满的看着上官渡,问道,“什么后果?一群刁民的反乱竟被上官大人说成民怨,难不成这刁民还能覆了这朝廷?”
“放肆!”南延王怒道,带着死寂般眼神看着刚刚开口的大臣,道,“那便让沈大人替孤去平了这些刁民,若今日太阳落山之前不能完成,那孤便让这些刁民第一个覆了你沈家!”
“陛下,臣,臣怕是不能。”沈非羽道。
南延王摆摆手。
沈非羽见此便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庸碌无为,不堪此任。但臣刚才只是情急之言,若非上官大人说出那番言语,臣是断断不会如此失言。南延立国百年的根基怎么会轻易被撼动,臣也是急于维护才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南延王并未作声,反而看向南卿冥晔问道,“冥晔,你如何看?”
南卿冥晔拱手而道,“父皇,儿臣以为应当重审此案,兄长不能这样被不清不白的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