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归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燕云熙，高大的身形在床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将燕云熙整个头脸笼罩。
若是燕云熙此时睁眼，定能一眼督见林之归眼中深藏的杀机。
敛下眼，指骨收紧，林之归到底是转了身，看向脚边的尸体，皱着眉头蹲下，眼神冰冷幽深，似将对燕云熙的恼恨和杀意转嫁到了这尸体上，想将他再杀一遍，拆骨焚尸。
燕云熙在林之归转身之时就睁开了眼，静静盯着他的背影，右手食指与拇指摩挲着，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看着他的指尖在男人身上摸索揉捏，她眼前又浮起上一世的新婚夜。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静静看着。
眼尾忽地染了红，她压着嗓子喝出声，“够了！”
林之归一顿，回头看见她隐忍压制着怒气的模样，不知她是又要发什么疯。
燕云熙从床上翻身而起，大红的衣袖卷了手，拉过林之归的双手，用衣袍不住地擦拭，越擦眉头却皱得越紧。
“脏！”
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因咬字太用力而发颤，“太脏。”
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摩擦得发红，林之归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怎么擦都擦不掉脑中那些肮脏记忆，映成了眼前人掌心的红，血一样，从她身上，沾上他的手。
“！”
燕云熙悚然一惊，猛然甩开他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裹在大红衣袖下不住发抖的一双手。
“你还好吧？”
林之归伸手在燕云熙眼前招了一下，却让她像受了惊吓一般跳着后退了半步，“别碰我！”
林之归僵住了，无语地看着燕云熙。
燕云熙缓了缓，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脏。”
盯着林之归看了片刻，燕云熙觉得他身上的红衣实在碍眼，脚步一提绕过他大步往门边去。
走出两步，她却又停住，转身走回床前，从大红的锦被里扯出一方雪白绢帕，划破最不易被察觉出伤口的拇指内侧，将血迹抹在帕子上，又将染血的帕子塞回被子里。
再次路过林之归的时候，衣角都没有碰到他，抬手用内力将他推到了一边，脚尖一勾就将他脚边的尸体踹进了床底。
她力度拿捏得极好，一点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没有。
做完这些，她才大步到了门边，将门拍开，高声朝院外守着的人喊道：“甄有福！”
守在院门的甄有福抄着手，弯着腰就进来了，“殿下，您吩咐。”
“叫水。”
“诺。”
转身回屋，燕云熙看着站在床边看着自己发愣的林之归，伸手要去抓他手臂，却在将要触碰到时收了手，转身，“跟孤走。”
“去哪儿？”
“沐浴。”
净室之内，白玉砌成的浴池内，香汤袅袅，燕云熙挥退了众人，林之归站在池边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该不会还打算一起吧？”
林之归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人，想着先前的事其实心里有些膈应，但药效消散后，他自认还是有几分反抗的底气的，“同为男人，我倒是不在意。”
以前跟人走镖的时候，大堂里几十个男人坦诚相见的场面他都经历过，区区龙阳太子，小场面。
燕云熙愣了一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转去了屏风后，“你先洗。”
林之归也乐得自在，只是在看见内务府送来的衣服后，他就不那么自在了。
他的体型可比林知念壮硕多了，内务府按林知念尺寸做出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跟将布绷紧了之后缝在身上的一样，他动作稍微大点就给撑裂了。
“……”
屏风外的燕云熙听着里面传来的衣帛撕裂声，也是一阵沉默，起身将自己的寝衣送过去，“穿这个。”
林之归没想到燕云熙会直接进来，一点遮挡都没有。
燕云熙也没想到，僵硬地转过了头，递上衣服。
“谢了。”
尴尬地接了衣服，林之归偷眼打量着燕云熙。
燕云熙木着张脸，完全看不出情绪，只有耳尖微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浴池中的水汽蒸的。
他甚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等他想要仔细瞧瞧的时候，燕云熙已经离开了。
林之归心道可惜。
他还想着，或许可以恶心回来，但又怕疯太子真跟坊间传的一样好龙阳，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等林之归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燕云熙已经取了新的寝衣回来，跟他身上的一样，纯黑的颜色，领子略高于正常的高度。
“在这儿等着。”
燕云熙交待了一句，就转进了屏风后。
林之归听话地在她方才的地方坐下，绞干着自己的头发。
屏风后，燕云熙回身看了眼屏风另一边的模糊身影，犹豫了一下，解开了外衣。
大红的外衣褪下，中衣滑落，燕云熙穿着一身红色的里衣下了水。
红衣青丝，随着她将自己浸入水中，在水面散开。
二十多年来，她都是如此沐浴的，所以她没料到林之归方才会毫无遮拦。
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水里，耳边只有血液加速流过的声音，让她觉得很安静。
林之归在外边擦着头发，突然发现不对劲。
对于洗澡而言，里面的人是不是太安静了点？一点儿水声都没有。
在泡澡？
他狐疑地朝屏风看去，却没能在屏风上看见那颗本该看见的脑袋。
心里一沉，林之归猛地爬起来，大步走向浴池。
平静水面散开的青丝让他呼吸一滞，一步就跨进了水里，将蜷缩着沉在水底的人捞了起来。
他骂人的话还没出口，燕云熙已经咳嗽着将他推开了，紧跟着就是一道大红的影子罩在他头上。
等他将头上的喜服扒拉下来后，燕云熙已经站在了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披散的长发还在滴着水，身上裹了入浴时穿的袍子，透过浴袍敞着的领子，可以看见里面湿透了的红衣。
林之归嘴角抽了抽，“你什么毛病，穿着衣服洗澡？”
“与你无关的事少问。”
抬手将浴袍的领口抓拢，燕云熙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审视，“突然闯进来干什么？想让孤帮你做完之前没做完的事？”
林之归差点儿没给她气死，“要不是怕你小子死了，谁稀罕看你个男人洗澡！”
燕云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可多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