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熙看着皇后,皇后也看着燕云熙。
燕无忧的一番说和,换来的不过是两个人的沉默。
燕云熙从栖凰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三刻,正赶上林之归补了瞌睡起床用饭。
“吃过没?”
林之归顺口一问,才想起来以自己的身份,这话实在问得随意。
在他打算起身行礼时,燕云熙已经屏了屋内伺候的人,坐在了他身旁。
见状,林之归就又坐回去了,却不敢随意再开口。
燕云熙让人添了碗筷,但每样只尝了一口。
斟酌了一下用词,林之归才矫揉造作地夹了嗓子,“母后可是说了什么?”
“今日的敬茶免了,头发长好之前也不必去请安,好好养着。”
燕云熙搁了碗筷,言简意赅,“三日后陪你回家省亲,给岳丈大人赔礼道歉。”
林之归乐了,吃着饭含混嘟囔,“被剪了头发的是我,跟他道什么歉?”
“你跟家里关系不好?”
瞥一眼门外,燕云熙放轻了声音,撤了林之归面前的两盘菜。
瞧着燕云熙将菜撤走,林之归的筷子落了个空,有些不满,“我还没吃上一口。”
燕云熙将别的菜推到了他面前,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你这不是废话吗?”关系好他会离家出走?
后半句林之归没说,但他知道燕云熙懂。
看着被燕云熙撤走的菜,林之归不死心地还想尝试一二,燕云熙倒也没拦他,只是不让多吃。
“有蹊跷?”
林之归细尝了一筷子,却没感觉出什么不同。
送进东宫的饭菜都有人当面试过,除非东宫之主早有安排,比如昨晚,否则这太子当的也太不安稳了。
燕云熙没有答,只是盯着他身上衣服看了一会儿,叫了人来重做衣裳,“所有的衣裳都重做,孤喜欢宽松些的,好脱。”
林之归差点儿没被一口茶呛死,耳尖脸上都染了红,不知是被呛的,还是羞的。
随侍的宫人眼神暧昧,燕云熙却是面不改色,让人将玉皇贵妃送来的雾山锦做了宽松胡服,“小之穿这一身舞起剑来,定是好看的。”
她这话说得轻,凑到耳边低语,像极了夫妻调笑。
明知她是做给旁人看,可温热的气息洒在耳侧,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之归瞥了头,垂眼盖下眸中厌恶,细细说得羞怯,“殿下,这么多人瞧着呢!”
燕云熙揽了身侧人的肩,抬眼斜了屋里人,“没点眼力见。”
屋里人立刻三三两两都撤下了,燕云熙却没撒手,反凑近了几分。
林之归皱眉,话还没开口,先被按了肩膀,耳边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戏做全套,不喜欢也给孤忍着。”
拂袖合了殿门,燕云熙将人打横抱进了内殿。
林之归拳头都捏紧了。
燕云熙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当真做什么,下一刻他就要给自己修修容。
撒手后退一步,她看似远了却故意倾身,凑在耳边轻笑一句,“小之可悠着些。待会儿撑裂了衣服,孤可真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太子性急,将太子妃衣裳都扯烂了。
这消息在昨晚宫人捡了净室里撕裂的衣裳后,就在宫里暗暗传开了。
今日燕云熙又让人重做了太子妃的衣裳,其中隐秘,不堪明面上说。
一连几日,宫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让林之归想直接废了燕云熙!
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省亲,林之归才松了口气。
瞧着燕云熙伸过来的手,林之归犹豫了一下,提了裙摆握着她的手下了车。
门前,林家人领了仆人在门口候着,见了两人规矩地行了礼,看得林之归心里直道稀奇。
从前见惯了他们在自己面前嚣张,眼下看着他们卑躬屈膝地朝自己行礼,感觉确实很不错。
只是林之归还没高兴多一会儿,直起身来的林锦珠瞧了一眼他的头发就捂嘴笑了起来,“姐姐这发式可真是别致,很是畅行朴素节俭之风呢!”
燕云熙下手狠,便是宫里的巧手也救不了林之归的头发,勉强打理得能看了,却也少不了毛躁,发饰就更别想了,只能簪了几朵轻薄的绢花。
顺着林锦珠的话偷眼瞧了林之归,燕云熙微不可察地挽了唇。
确实没有太子妃的贵气,甚至不如对面精心打扮的林锦珠。
“小之不管作何装扮,都是好看的。”
林锦珠的话说得无礼,燕云熙却也好脾气地没拿架子压她,“从前温婉绝色,如今英气俊逸,倒有几分异域美人的美,是孤赚了。”
燕云熙的退让,让不识趣的人越发不识趣。
“殿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异域之人,也只有蛮夷粗鄙之辈才胡乱髡发。听说前朝有一门刑罚,便是髡发。”
这话太不客气,便是一边的甄有福都变了脸,“放肆!怎可将太子妃娘娘与蛮夷、罪犯相比?林小姐还请慎言,以免祸从口出!”
被内侍训斥,林锦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悄悄瞪了林之归一眼,还以为别人都没看见。
林之归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们一贯是这样的德性,林锦珠早就被他们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燕云熙冷着眼,在甄有福开口后倒也没表态,落在他人眼里就有了不同的意思。
林父默默打量了片刻,见她没有太子的架子,心中便生了不屑,暗道:太子果然软弱无能,难怪被左相拿捏着成了傀儡。
软弱的主子,总是难以镇压手下人的野心。
林远逸沉了脸,少了先前的恭敬,“太子若是对林某人不满,大可以直接冲着我本人来。拿念儿的头发出气,您这不只是在打我林某人的脸,也是在打您自个儿的脸。”
说着,他冷哼一声,斜向甄有福,“珠儿不过是替她姐姐不平,言语粗陋了些,理却不糙。竟还被个阉人欺负到头上,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气愤地朝着燕云熙一拱手,林远逸头扭向一边,正眼都不给燕云熙一个,“林某人自认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可也容不得别人如此欺辱。念儿留下,殿下还是请回吧!”
堂堂一国太子,带着太子妃回门,却是一口茶都没能喝上,就被岳丈扫地出门。
这样的趣闻,不出一个时辰,就能传遍燕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