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寝殿，林之归换了衣裳坐在榻边，回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燕云熙。
燕云熙低头看着他，一手按在他肩头，“宫里初一、十五会有太医给各宫主子诊脉，以确保健康。小之习惯就好，没什么好紧张的。”
微挑眉梢，林之归看向被甄有福引进门的太医，垂眸看了眼自己手，已有宫女先取了软枕搁上小几等着他搭腕。
绢帕落下，连着他手腕手掌整个罩住，燕云熙才出声免了太医的礼。
太医看向燕云熙，燕云熙却示意他先为太子妃诊脉。
在太医弯腰在榻边矮凳坐下时，林之归就感觉一股浑厚内力从自己肩头侵入体内，下意识提气抵抗，肩上却被人重重一捏。
“小之，放松些，只是诊脉而已，不一定会吃药。”
就像是在哄自己害怕吃药的妻，背后人的声音温和宠溺，却又藏着点逗弄的戏谑，“怕苦的话，也有蜜果压味。”
林之归收了力，任她的内力顺着自己经脉游走，在太医搭指上腕时变了自己的脉象。
回首仰头看去，他却只能看见她略柔和的下颌，以及被大半衣领遮掩的白皙脖颈。
控制脉象是门精细的功夫，应该是无暇分心。
林之归收了视线，却将最后一眼落在了她衣领遮掩的脖颈上。
是因为喉结不够明显，又长相阴柔，怕被人取笑，才特意加高了衣领？
疑惑在心里一闪而过，林之归并没有深究，只觉得这习惯着实是方便了他隐藏，不用时刻收着自己骨骼。
他所有重制的衣服都一样加高了领，借口是什么所谓的“夫唱妇随”。
胡思乱想间，太医已诊完脉，恭贺了他康健。
林之归随口应着，让人看了赏。
燕云熙在他耳边笑了一句，“小之对宫里的事适应得还挺快。”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以前出去喝酒也会随手赏伙计一二。
“都是殿下教的好。”
恭维着调侃一句，林之归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等太医诊完脉，殿中的人都撤了下去，林之归才松了口气，面色古怪地看向燕云熙，“你怎么这么偏门的东西都会？”
用内力改变脉象这种鸡肋的功夫，学起来麻烦，用处却不多，江湖上都很少有人会。
燕云熙笑笑，“闲来无事，翻阅杂书时瞧见了，觉得有趣就学了，现在倒是恰好用上了。可见，孤没有白学。”
林之归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细想又觉得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事，随口吐槽，“太子这么闲吗？”
这几日也是，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没见做什么正事。
燕云熙敛了眼，盖了眸中神色，轻笑，“以小之的悟性，过几日也就会了。”
男女脉象的差异，刚才燕云熙做的时候，林之归就已经感觉出来了，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感慨：心眼儿真多。
“不过，你怎么对女子脉象这么熟悉？”
林之归忽然好奇，促狭地挤了眼，“给宫里几位妹妹号过脉啊？”
长睫微压轻遮了眼，燕云熙勾唇凑了耳，“小之莫不是忘了？”
“孤，好龙阳。”
轻柔嗓音暧昧惑人，呼出的热气染烫了耳郭，林之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往后连退了几步，双手在身前虚挡，笑得勉强，“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是吗？”
燕云熙站直了身，笑得愉悦，“孤觉得挺有趣的。”
难得在那一双狐狸眼里看出几分真心，林之归却高兴不起来。
此人分明是逗他成趣了！
一整个白日，林之归都刻意躲着她，燕云熙只觉得好笑，偶尔逗弄一二，恶心得林之归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她总是能在他炸毛前正经了脸，细细教他宫规、茶艺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几日下来，林之归是真的大开了眼界。
“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夜里，当燕云熙同他讲起女子事时，林之归通红了脸发问。
净室之中，水汽氤氲，布置沐浴之物的宫人却不小心打翻了装精油的瓷瓶，收拾碎片时划了手。
艳红的颜色在润了水汽的裙摆边晕开，让燕云熙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
在宫人都退下后，隔着屏风问林之归，“小之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什么小日子？”
林之归一脸困惑，“开小灶我倒是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燕云熙换好了寝衣绕出屏风，在他对面坐下，绞干头发时顺口解释了。
起身准备去浴池的林之归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回头又问了一遍。
燕云熙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看着红霞在他脸上铺开，挽了唇眉梢轻挑，“这可是基本的知识。你连这都没了解过，就敢贸然进宫？”
林之归哑口无言，慌张地进了浴池，沉入水中冷静了片刻才靠在了浴池边，在屏风后嘟囔，“我又没想过会待这么久。”
听见背后的笑声，林之归有些恼，压了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孤会处理好此事。”
燕云熙捻着指尖，盯着香炉中袅袅青烟，嗓音轻缓，“你不懂的，孤也会教你。”
屏风后静了很久，只能听见水流搅动的声音，燕云熙甚至能想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开，心头阴云稍散。
良久，屏风后传来一声似羞似恼的叹，“你怎么尽学一些偏门的东西？”
偏门吗？
燕云熙微暗了眼，不过是为了掩盖身份学的，或许等某天她可以不用遮掩时，能真的用得到这些知识？
“闲来无事……”
“你少来！”
燕云熙随口的敷衍被林之归低声打断，“哪个正常男人没事了解女子事的？”
顿了顿，林之归若有所思地猜测，“简直就像是，随时准备着男扮女装。”
燕云熙愣了一下，倒是叫他猜对了一半。
收了心，燕云熙随口敷衍着，“无忧身子弱，便了解了一些，想着也许用得上。”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林之归挺意外，“你对你妹妹还挺好。”
屏风后静了很久，久到林之归都以为燕云熙是不是睡着了，才听见她轻轻开口，“你对你妹妹不也很好吗？甚至愿意为她入宫。”
林之归有心炫耀，却在听见她下一句话后慌了心神。
“一般说来，人们都认为成为太子妃意味着荣宠。你为什么要替她入宫呢？还提前做好了规划，简直就像是……”
微顿了话，燕云熙想着这个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就好像，你知道她入宫会遭逢不幸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