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钟藏月也才终于向白鸿之投去目光。
他根本不认得白鸿之,但看装束认得出是天界的神仙,故而只是朝白鸿之略一点头,便携书无晴驾云而去。
白鸿之望着钟藏月离去的方向发呆,此时他眼里的嫉妒已经消失了,可是面对钟藏月这淡然而礼节性的一眼,那种想要被承认与尊崇的好胜心又燃烧起来。
因为钟藏月,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白鸿之是谁,更不知道白鸿之是如何的想要与他一争高下。
尽管从今日的情况看来,钟藏月的实力深不可测,他现在还难以望其项背,但是……但是总有一天,白鸿之会站到他面前的。
白鸿之暗下决心,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底下的血池,出剑将它毁了,这才返回天庭向天帝复命。
白鸿之的想法钟藏月并不关心,因为他甚至不认识他,也不知道白鸿之有与他争锋的心思,可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现在实在没空分心思出来关心那些,他的徒弟现在惹了大麻烦在身上了!
钟藏月将书无晴带回星移宫安置,因有他的法力压制,书无晴并没有醒过来作乱,但钟藏月仍然急得在她榻前团团转。
是的,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那脚底就没有好好地贴着地砖站一会儿的。
他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么从容与淡定,他那个时候急得就快破口大骂了,但一是有外人在,不好失了身份,二是他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是哪个天杀的害了他徒弟,把她弄成这个鬼样子,找不到罪魁祸首,自然不知道该骂谁去,否则他早就骂透他祖宗十八代了!
“混账!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徒弟搞成这样!”钟藏月十分不儒雅地恨恨一撩宽袖,露出两截青筋暴起的小臂,似乎马上就要冲出去找人干架,那架势看起来十分的粗鲁,与他那张充满书卷气的脸一点儿也不相符。
钟藏月正要跨出门槛,想起自己又不知道是谁干的,书无晴的神骨也有魔化征兆,离不得人,便又在气头上忿忿地退了回来,不过一时之间解不了气,转头看见一把椅子放得不规整,他就拿那椅子出气,噔噔噔几步过去一脚踹翻了椅子。
“宫主你们回……宫主你干嘛?”
早瞧见钟藏月和书无晴驾云回来的仙侍冰苹正高高兴兴前来伺候,谁料一来便看见钟藏月十分恼火地在踹椅子,踹的还是书无晴房里的椅子……
有什么火非得一回来就踹人家房里的椅子呢?再怎么样也是女儿家的闺房呀,平日里疼得跟亲女儿似的,今日怎么一回来还在人家房里坏起人家的东西来了?
今日可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仙侍冰苹摇摇头,本来扬着笑脸的面容忽然就变得无奈起来,她叹了口气,迈过门槛,走进里间一瞧,见浑身是血的书无晴正躺在榻上,阖眼沉沉睡着。
“啊呀!”冰苹大惊失色,忙扑在床前察看,一碰便摸了一手的血,颤声道:“小宫主怎么伤成这样?”
冰苹是三千年前就跟着钟藏月的一个仙女,自从钟藏月收了这么个徒弟,她也是看着书无晴长大的,虽然星移宫上下都默认书无晴是宫主之下第一人,是星移宫未来的主人,但冰苹却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与照顾,此刻见了书无晴这样惨相,岂不是伤心得很?
钟藏月不喜欢听人哭,听见哭声他会心烦,于是他听见冰苹几乎哭出声来的动静,暂时放弃了踹椅子出气的举动,撩开帘子,走进来安慰道:“都是皮肉伤,于性命无虞,你暂且不用哭得这么伤心。”
“这是什么话?”冰苹揭开书无晴手臂上残破的布料,见了她双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摸过她完全折断的扭曲双腿,倒吸一口凉气,愤愤道:“小宫主自小法力高强,从没受过这样的伤,我只当她游遍三界也是使得的,如今弄成这样回来,还不许我伤心生气啦?宫主,到底哪个王八羔子害的她?”
冰苹捏紧拳头,骨节被她捏得咔咔作响,她冷冷道:“要是叫我知道是谁弄的,我非扒了他的骨头穿肉串儿不可。”
钟藏月一时沉默。
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钟藏月无法回答,因为他答不出来。
这回答起来很困难,要说罪魁祸首,那定然是造成书无晴魔化的那位,这肯定不是她自己,所以现在还不知是谁,钟藏月只能想到此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但要说造成她这些伤势的人,一个恐怕是之前那个天界的执剑小将,钟藏月也不知道他是谁,而还有一个嘛,自然就是他自己。
冰苹扭头来望着他,眼里冒着火,还在等他的答案。
这个问题他选择不回答。
钟藏月轻咳一声,也许是因为有人比他还着急,替他分去了一部分心急,他自己忽然就冷静许多,走到榻边坐下,对冰苹吩咐道:“打些水来,给无晴擦擦身子,待会儿替她换身干净衣裳,这破烂衣裳穿在身上会不舒服的。”
“是。”冰苹立即从榻前起身。
冰苹从不违背他的吩咐,一旦钟藏月对她下达指令,无论什么她都会立即去做,三千年来皆是如此。
不过她站起来之后又犹豫了片刻,转头担忧道:“宫主,小宫主的伤势……”
钟藏月看见冰苹眼中的担忧,这担忧同样蒙在他的眼睛里,落在书无晴睡得安静的脸上。
钟藏月微微一叹,道:“表面能看到的伤势都不是最要紧的,手上的伤可以治,断了的腿却不能治,不仅不能治,之后我还要打断她的手,把她关起来。”
冰苹惊得失声道:“为什么?”
为何要打断她的手脚?难道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需要这样惩罚她,断了她的手脚来囚住她么?
可是冰苹照顾着她长大,知她本性良善,若是能守卫和平,她是绝不会主动挑事作乱的,又怎么会犯下需要受到这样惩罚的错事?
“她已失了神智,即将化魔,这是权宜之计。”钟藏月十分头疼又无奈地说道:“……我会想办法替她洗去魔气的,你先照我说的去做吧。”
“化魔?!怎么会……”
冰苹惊讶得破了音,看看钟藏月苦恼的脸色,再看看安安静静的书无晴,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洗去魔气,但一瞥见钟藏月眉间的愁苦,料想如今书无晴这样,不会有谁比他还心疼,比他还烦恼了,便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到底谁做的?”冰苹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