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云层后探出，阳光洒在海边的礁石上，被遗落在上的贝壳碎片反射出炫彩的光。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斑海豹是中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在国际上也被列为易危物种之一。由于人类活动对其栖息地造成了影响和威胁，导致其种群数量下降和分布范围缩小。”老师坐在前面对着他们侃侃而谈。

冬日暖阳之下，林洛洛和孟文秀几人坐在一起，看着不远处海岸上的斑海豹，一边听着讲解，一边记着笔记。

他们这次的志愿活动，就是观察记录斑海豹的繁殖期，并且避免一些意外情况的出现。

“我们基地是斑海豹的重要保护基地之一，负责斑海豹栖息地的保护和人工繁育管理等工作……”

林洛洛记着记着笔记就有些走神，忍不住朝坐在前面的于京偷偷瞟了一眼。自从她找机会要了于京的微信后，就再次发出了邀请，于京却一直没回复。这让林洛洛有些气恼的同时，也有些沮丧。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会分成小组来负责不同区域的观察记录工作，希望各位志愿者积极配合合作。”

志愿者一共分成了六组，分别负责白天和晚上的三个区域。林洛洛正好和于京一组。他们组负责晚上的B区，于京是组长。

——

夜幕降临，没有了暖阳的照顾，在阵阵袭人的海风之下，气温立刻冷了下来。

林洛洛他们一组六个人，负责的区域有三个监视器。于京建议两两一组进行记录，大家都纷纷赞同。

林洛洛主动提出要和于京一组，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于京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于京示意各自去往监视器那里。

林洛洛和于京两人负责的监视器按在一块高高凸起的礁石上。于京熟练的爬上礁石后，就看见林洛洛还在下面吭哧吭哧地爬。

于京蹲下来看着她：“大小姐，你行不行啊？”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挑衅。

“大小姐”这个称呼，是在林洛洛在于京帮了她之后还钱的时候多按了一个零，并妄图用钱砸于京的专利后取代“爱碰瓷同学”的。

林洛洛看着于京那副欠欠的样子，刚刚来的路上的一些忐忑和隐晦情绪立刻就被不服气取代。

“谢谢关心，我行的很！”林洛洛加快了手脚的动作，但是因为礁石的坡度和找不到落脚点，依旧速度不快。

“你这不行啊。”于京又开口挑衅道。

看着她不得要领的样子，于京在上面淡淡的提醒：“重心前倾，前脚掌全掌落地，脚和膝盖同轴。”

林洛洛竟然心生一点感动，至少于京还会提醒她。随后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这就像是在自我pua。又有些感慨，于京好好一个人，可以长了张嘴，提醒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嘲讽。

林洛洛按照于京的指导，很快就找到的感觉，爬上了礁石。

于京和林洛洛调整好监视器，就坐在礁石上进行记录。

高处的海风格外的凉，林洛洛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拉，想起自己要求和于京一组，是因为于京没回复自己的邀请。

“你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不答应我？”林洛洛有些郁闷的问到。

于京站在监视器后面，通过屏幕静静地看着海面，此时的他有一种不同于平日里张扬样子的温柔：“你们的项目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包括现在的精准度不高，在我看来也是优点。因为平台只是一个工具，我们不能保证应用它的人是用来保护还是用来伤害。精准度越高，当然可能更好的保护，但也可能带来更大的伤害。”

林洛洛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于京认真的侧脸。她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自身优越的家世和本身的优秀让她几乎没遇到过无能为力的问题，因此她不惧怕挫折，因为她知道自己总会得到想要的，这让她常常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固执。

但此刻，她几乎立刻在于京认真又温柔的语气里动摇了。

她一直知道于京是一个洒脱又张扬的天才人物，这样的人无疑是很有魅力的。但她从未被这种“属于天才的气质”吸引过，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见到于京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们很像，这种相像让她略有好奇的同时，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同性相斥”的磁场。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冲突，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甚至没有因为林洛洛的邀请改变。一直持续到于京“英雄救美”才在两人间尴尬的气氛下稍有好转。

可是在这一刻，林洛洛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于京其实和她并不像。此刻的于京身上彰显出的魅力，并不属于“天才”，而是一种名为“热爱”的东西。

热爱，这是林洛洛不曾有过的东西。她从来没有热爱过什么东西。她自幼聪慧，学什么都很轻松，也因此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选择商学院也不过是家庭影响和对自己出众投资直觉的合理利用。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影响，林洛洛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厉害，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真的很热爱海洋。”林洛洛的声音轻的似乎要被海风吹散。

于京有点意外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挑了挑眉：“当然。”语气里是林洛洛可以清晰分辨出的少年意气。

林洛洛突然感觉很羡慕，以前她一直觉得就算她没有热爱过什么，她也很好很开心，可现在，她突然很想要一个热爱的东西。

“你可以跟我讲一讲你眼中的大海吗？”林洛洛问到。

“我眼中的大海？”于京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嗯……大概是温柔又冷酷，残忍又浪漫吧。”

“残忍又浪漫？”

“嗯，你知道鲸落吗？”于京的语气又温柔了下来。

“当一头鲸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最终会沉入海底。在鲸尸下沉至海底过程中，先是移动清道夫阶段，一些鱼类和甲壳类生物以鲸尸中的柔软组织为食；然后进入机会主义者阶段，一些无脊椎动物特别是多毛类和甲壳类动物，能够以残余鲸尸作为栖居环境，一边生活在此，又一边啃食残余鲸尸，不断改变它们自己的所在环境。”于京婉婉道来。

“第三个阶段是化能自养阶段，大量厌氧细菌进入鲸骨和其它组织，分解其中的脂类。最后是礁岩阶段，当残余鲸落当中的有机物质被消耗殆尽后，鲸骨的矿物遗骸就会作为礁岩成为生物们的聚居地。”林洛洛以前也听说过鲸落，但没有仔细了解过，此时她静静听着于京的叙述。

“一座鲸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而鲸尸沉入海洋的过程，被称为鲸落。”于京继续说道：“这就是一头鲸的结局，海洋孕育的鲸，用一场鲸落回报孕育它的海洋，又残忍又浪漫。”

林洛洛看着于京，觉得此刻他身上简直散发着圣光，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于京看向她，挑了下右边的眉毛，似乎在问她为什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