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如碎玉投珠般清冷的声音与脸上的鬼面格格不入。

程临颇为诚实地摇了摇头“回王爷，末将愚钝，未曾听闻。”

晋王殿下低笑，程临跟随他多年，仍是一介武夫的样子，胸无点墨，没有半分长进，将来去封地治理百姓，他的一身功夫毫无用武之地，混在一群文管县令中，他当如何自处？

“王爷，这句话末将不知，末将只知王爷要提防太子！”

程临就知道自家主子又要搞什么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啥的高僧语录，明明打小一次都没去过寺庙，却活的比和尚还清心寡欲，这算什么事儿？

“程临，多读书，少操心，此事不必再提。”

程临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忍气吞声地应下。

漠北的星空浩瀚无边，深蓝近墨的天穹边悄悄裂开一条缝隙。

当天边第一缕霞光照耀在孤城前军容整肃的千军万马时，身披锐甲的少年将军一声令下，驻扎在此地五年已久的十万大军别了漫天黄沙，别了刀光剑影，像南进发。

“小姐，我们能不能不去青楼了啊？上次被少爷逮了您还不长记性吗？”

小桃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小嘴微撅，扯着陆云芷水蓝的广袖抱怨。

“小桃，我们这次不去青楼，你看，我又没穿男装！”

陆云芷挣脱了她的手，原地转了一圈，水蓝烟衫裙摆如花般盛开，一头如瀑青丝仅由一根簪花流苏钗绾起，随着少女摆动的幅度在空中相撞，发出如风铃般清脆的声响。

天真的小桃再次被她单纯无辜的外表所欺骗，直到她再次踏入一个名为【红杏】的秦楼楚馆时，她才悲哀地发现，原来不止男人可以逛青楼，女人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来。

“小二，二楼雅座，再来几碟点心。”

小桃呆呆地看着陆云芷熟悉到近乎行云流水的操作，她家小姐怎么越来越像是市井妇人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桃被她拉到二楼坐定。

“小姐，说好了不去青楼的！”小桃耷拉个脑袋，蔫巴巴地说道。

陆云芷摸了摸鼻子“小桃，这里不是青楼，你看，对面有好多妇人女娘呢。”

小桃看了看陆云芷手指的地方，果然有许多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夫人们带着家丁丫鬟们在雅座言笑晏晏，其中不乏一些在宴会上遇到的熟悉面孔。

“西域马戏团进京演出，租了红杏馆公开演出呢。”

陆云芷捏了块刚送上来的芙蓉糕，小口咬了一点，咂吧咂吧嘴，又放了回去。

“这芙蓉糕没家里做的好吃。”

“小姐，这西域马戏团都会表演些什么啊？”

小桃一反刚才如霜打的茄子般的状态，双眼亮晶晶地散发着好奇的光芒。

陆云芷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漫不经心道“等会儿看了不就知道了。”

小桃兴冲冲地将小板凳挪到栏杆旁，撑着小脑瓜盯着下面的舞台。

陆云芷将沾了糕点屑的帕子随意扔在八仙桌上，目光扫过，不经意间与对面陌生男子撞上。

眼神交汇，陆云芷冷静地率先错开目光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抓起刚扔下的帕子放在手心攥紧。

绢花丝绸帕子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胸腔里的心跳逐渐失控，陆云芷洁白的耳畔悄然漫上绯色，那人的眼睛仿佛无底的漩涡般将她的心牢牢抓住，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拖着她把她往下拽。

直到第一缕火树银花发出绚丽的光芒时，陆云芷鼓起勇气再次望去，看清了那人白玉面具下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

小桃惊喜的叫喊声在耳边远去，陆云芷的眼中唯余那双动人心魄的双眸。

“小姐，你怎么了？”

久久等不到回应的小桃走到她身边，双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陆云芷这才回过神来，颇不自在地抿了抿略显干渴的嘴唇“怎么了？喊我干什么？”

“小姐，表演开始了，快看啊！”

小桃兴奋地用手指了指舞台翩翩起舞的异域舞娘。

“这西域人可真开放啊，看这穿的，都不嫌冷吗？”

陆云芷定睛一看，哦豁。

这红色鲛纱下白皙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扭动如蛇嵌玉流苏面纱下红唇似火，一双媚眼眼波流转间尽是无限风情。

陆云芷偷偷瞧了瞧对面端坐如松眼神平静的面具男子，热切的眼神渐冷，微微有些失落。

天下乌鸦一般黑！

只不过这只眼睛好看了点儿，再好看又能怎样，不还是乌鸦吗？

陆云芷把玩着垂落在耳畔的一缕青丝，索性不再看他，只专心看着美姬们红纱蹁跹。

“王爷，您怎么兴致缺缺的，难道是这美人儿不合您的胃口？”

程临褪去铁甲，穿上普通男子的衣衫，竟也有一番翩翩君子的风范。

他低声询问的那男子，一身鸦羽色黑衣，面覆白玉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似的双眸和绯色的薄唇。

那男子并未回答，只道“若有下次，军法处置。”

“王爷，不要啊！小的是真不知道这马戏团怎么还表演歌舞啊！”

程临虽然嘴上叫苦不迭，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舞台上柔若无骨的女子。

他可是整整五年没见过漂亮姑娘了，他家主子可以坐怀不乱清心寡欲，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可不行。

白皙如美玉般无暇的玉足似飞鸿轻踏，脚裸上金玲清脆。

西域来的美人儿与中原不同，都是高鼻深目，身量高挑，纤细却不柔弱，柔媚中不乏英气。

看其舞姿，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在空中如履平地般轻盈，没点儿功夫底子不可能做到。

正当众人把酒言欢叫好不迭的时候，一声极细微的竹哨声悄然响起。

众人并未察觉，萧承琰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原本柔美可人的舞姬们变戏法似的，齐刷刷地从腰间抽出擦的铮亮的软剑。

剑刃泛着寒光，向二楼刺去，目标很明显，就是萧承琰。

一时间兵荒马乱，场面极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