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初雪,竹林院中,薄薄的雪压着竹叶,不一会儿就落下一捧雪。
绿茗正在院中扫雪,忽然听见自家姑娘唤她:“绿茗,我现在去拜见王妃,你把我们的行李收拾一下,去雇一辆马车,等我回来,我们就搬出谢府。”
“啊?”绿茗瞪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她晕头转向,“姑娘,大公子的伤好了吗?”
“嗯,昨日一早我去看过了,已无大碍,我们该走了。”姜南溪点点头,一身青色长袍,外头罩了一件墨绿色的毛绒披风,显得她风姿绰约。
“好的,姑娘。”,绿茗收起扫帚,理了理衣服便回了屋子收拾行李。
姜南溪穿过谢府正厅,来到王妃居住的暖荷院,“烦请禀报一下,姜南溪求见。”
“姜姑娘稍等。”红梅匆匆进去禀报,不一会便出来引着她进去,“王妃刚刚还在念叨您呢,您就过来了。”
正厅四周摆放着红木椅子,中间用小几隔开,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名家画作,下面相对应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常塌,此刻沈玥正坐在榻上,头上珠光宝气的各类簪环首饰衬得她的脸颊流光溢彩。华贵非常。
“王妃。”姜南溪低头行礼。
沈玥笑了笑抬手,“你这孩子,都说了不用见外,过来坐。”
姜南溪拍拍肩头上的碎雪,在沈玥旁边坐下,目光淡然从容,“王妃,南溪此次前来,是来辞别的。”
“这…”沈玥愣了愣,“怎么这么突然?可是在竹林院住得不舒适?府中西侧还有一个海棠院,你若喜欢,便搬去那里住。”
“不。”姜南溪轻轻摇头,“王妃,竹林院很好,您待南溪极好。只是南溪担心,旧事隐秘,再往下查,恐怕会牵连谢府。”
“怎会?”沈玥微微蹙眉,满脸不赞同的神色,“你在谢府,好歹有人护着,若是出去了,你住哪儿?”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关切,姜南溪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行了个拜礼,“南溪意已决,此去便在济世堂落脚,我有师父给的谷主令牌,济世堂好歹是临城有名的医馆,有护卫和小厮在,安全上不成问题。”
沈玥原本还想要挽留,但见她如此坚决,只得作罢。
算了,日后便让人多看着点济世堂,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赶到。
她招手唤来红梅,“你去把早前我准备的诊金和我那套南海珍珠头面拿过来。”
红梅依言拿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精美的木雕盒子,沈玥打开盒子,里面是五千两银票,以及华光流转的一套珍珠头面,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望着姜南溪,眼神里是浓浓的担忧,“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得收下它,这本就是你应得的诊金,这套头面,就当是我的谢礼。”
姜南溪深知辞行已是不易,若是再不接受王妃的诊金,怕是走不掉。她感谢了一番,便带着红梅回了竹林院。
绿茗把盒子收好,对坐在院中石凳上思索的姜南溪说道:“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济世堂,那是万药谷的分店。”
姜南溪说完,便出门上了马车。
济世堂在临城东侧,距离谢府还有一段路,马车沿着青石板路前行,路过繁华热闹的长街,行至一处较为安静的街道时,终于抵达。
虽然街道附近比较安静,但济世堂内却颇为忙碌,各种症状的病人进进出出,小厮和药童都忙得脚不沾地。
她走到柜台前,一位男子正在柜台前忙着抓药,头也不抬地说道:“抓药排队,看诊在右边找药童预约。”
银色令牌被一只肤若凝脂的手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姜南溪收回手,徐徐开口:“姜南溪,万药谷谷主司衍亲传弟子,来此接管济世堂。”
那男子豁然抬头,眼前的女子眉如新月,眼眸明亮,看人的眼神清冷凌厉,她一身青绿色的长袍,衣领和袖口都做了白色绒毛点缀,肩头上绣了一束药草,似乎是白芍。
旁边的侍女也是同色系的丫鬟服,垂着头立在她旁边。
他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姜南溪,叫来另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收起令牌走出柜台对她行礼,“师姐,这边走。”
?
师姐?
司衍这不靠谱的师父又在济世堂收了个弟子?
姜南溪跟着他来到后院的厢房中,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正中的木桌上摆着一个托盘,茶杯和茶壶都码得整整齐齐,她根据小厮的示意坐下,便听到他开口:
“师姐,师父早就来信交代过,若是师姐带着令牌来济世堂,便是济世堂的馆主。若是师姐未来,济世堂也不可插手师姐的事。”
齐愈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显得他风度翩翩,眉目温柔,他给姜南溪倒了杯茶,笑着说道:“还没自我介绍,齐愈。论辈分,是师父收的第二个弟子。”
第二个?合着还有第三四五六个?
姜南溪内心腹诽,面上却是一派淡然地点头,“齐师弟。”
“这房间是特地给师姐准备的。”齐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从师姐进了临城,我便在关注师姐的行踪了,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师姐的身影,还以为你不来了。”
“前些日子有事。”姜南溪并未过多解释,她的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济世堂一直是你在打理吗?”
齐愈见她不愿告知的模样,也没有追问,只把令牌还给她,“是,师父临走前交代,不可利用万药谷的名义掺和临城的事,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济世堂是万药谷的分店。”
“你很厉害。”姜南溪点点头,“没有万药谷的神医名号,还能把济世堂打理得如此声名鹊起,成为临城数一数二的医馆,你功不可没。”
“师姐过誉了。”齐愈笑了笑,眼眉弯弯,更显得他温润如玉,“论医术,往后还要师姐多多指教才行。”
“嗯,若是济世堂有需要,我自当义不容辞。”
“那我便先提前谢过师姐了。”齐愈起身拱了拱手,“师姐舟车劳顿,在这里好好休息,医馆事务繁忙,我不便多留,这便去协助馆中事务了。”
“嗯,你去忙吧。”姜南溪起身送他到门口,便转身关了门。
齐愈离去的脚步悠然,全然不似他说的那样匆忙。
原以为只是幼时的惊鸿一瞥,只当是黄粱一梦,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而她变成了他的师姐。
“姜南溪…”他搓了搓指尖,目光悠长,叫她名字的时候,语气中透露出无限的缱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