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防备，慕成雪猛地身子一歪，倒在清思床榻边。
但他的手却还牢牢抓着清思的脚踝。
“床铺脏了，臣连夜清理，没有睡好。”他的回答不情不愿。
哦，脏了。是老子想的那种脏吗？
“魔尊在想什么？”他抬眸，颇有怨气。
清思被他漂亮的狐狸眼盯得有些心虚：“慕爱卿精神不济看错了，老子打哈欠而已。”
“请魔尊不要胡思乱想，臣不喜旁人进雪屋。”慕成雪垂下眼眸，仿佛带了万千委屈。
“好好好，老子知道了。”
慕成雪这洁癖，已成顽疾。
早些年打仗那会儿，也在血海尸山里走过。
那时条件艰苦，天天兵戈相见，衣裳沾着血污泥土，吃饭没得讲究，跟风雅毫不沾边，众妖怪糙里糙气，倒是慕成雪的衣裳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干净的。
朝清思看见围满苍蝇、惨不忍睹的尸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而慕成雪则是紧皱眉头一脸嫌恶。
后来，众妖渐渐明白到慕成雪有洁癖。
有一回，慕成雪负伤，清思还用战袍给他擦脸，擦完她就后悔了，有些讪讪：“老子忘了这袍子不干净。”
他当时的眼神很复杂，清思知道他是想说，擦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擦了。
从那时起，清思决计不要讨人嫌。
见他还不动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慕爱卿，老子酒后失德，以后绝不踏入雪屋半步。”
“不，”慕成雪语气坚决，意态认真：“魔尊不要曲解臣的意思，臣是说，魔尊可以随时去雪屋，只是，魔尊去雪屋时，只能一个人去。”
他这样说着，把清思的脚踝都抓红了。清思决不喊痛：“好，老子答应你。”
就在这时，屏风外响起开门声，谢天谢地，是小嘉和小伊来了。
慕成雪像个亏心贼一样，他迅速松手放开清思脚踝，把他准备好的瓶罐举到面前：“魔尊请用无尘散，臣在门外等候。”
他无视清思对瓶罐的厌烦，转身退出寝殿。
幸亏小嘉和小伊是两个木头人，两人没有体察到床榻前的尴尬气氛，上前伺候穿衣。
清思仰头吞下无尘散，去往议事阁。
议事阁内，诸位妖魔分列两旁，坐于席中。
九层台阶之上，是一把黑玉雕琢而成的玉椅，阳光照耀下，光华流转。
这是慕成雪去昆仑山搜罗来的，他说这是帝王黑玉，配得上魔尊。
清思坐在玉椅中，穿着层层叠叠海青罗衣，外加一条海天霞的披帛，衣裳布料用得足，有些发沉。
她略有嫌弃，这衣裳打起架来，着实影响发挥。
“近来归墟出现各种山崩海啸等等异象，赤渊也是池中之鱼，诸位都说说，我们赤渊，该如何应对。”
归墟是个好地方。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如果将归墟灵力收为己有，天地生灵，莫不臣服。
这等诱惑，天君能抗拒得了吗？
紫薇垣迟早会征战归墟。
因此，慕成雪定下议题，让大家讨论。
只是，归墟异象，年年都有，赤渊还不是照样卖酱菜卖牛羊肉吗？
今年卖得尤其好。
听说有紫薇垣的天神来归墟游玩，带了赤渊的酱菜和牛羊肉，大受欢迎，还打开了紫薇垣的高端市场。
赤渊赚得盆满钵满，有什么可担心的？
妖魔们并不把当真。
“咱们还需要应对吗？他乱由他乱，咱们赤渊，天天都是好日子。”
“对对对。”众人拍着桌案，以示赞许。
慕成雪不想扫大家的兴，他站在台阶上，听人聊八卦。
“听说瀛洲山主给天君送了几个美人做宫娥，天君送了几只仙鹤做回礼，那些仙鹤在归墟到处乱飞，搞不好是天君放在归墟的眼睛嘞。”
“听说蓬莱山主那个大美人，为了蓬莱山不被吞并，近来暗地跟瀛洲山不清不楚。”
“方壶山主那个浪荡子，败絮其中，整日在逍遥山鬼混，若不是逍遥山日出而落，他能在逍遥山住上百年。”
还有人说瀛洲宗主敢在归墟吞并大小宗门，是因为他做了紫薇垣玉暖夫人的面首，软饭就是好吃啊。
“玉暖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这些年膝下再无所出，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大女儿身上，悉心培养，可惜天君总也不喜欢。”
话题开始脱离赤渊命运的轨道，变成紫薇垣辛辣秘事大赏。
慕成雪见不成样子，正要阻止，只觉有人扯他袖子，回眸见是清思抬手示意，让大家说下去。
多年与攻略者周旋，她对“秋风起于秋萍之末”深有体会，大事，所有人都看得见，细节，却绝少人关注。
“这个我更清楚，这个大女儿后来犯了错，玉暖夫人为了平息事端，把大女儿搞到归墟，混进修仙弟子中避风头了。真是可怜父母心。”
“我还听说，天君曾有一心爱女子，后来，玉暖夫人介入，女子离去，天君伤心，却不得不娶玉暖，这些年一直还念着旧人。”
“你说的那个心爱女子，听说是个远古女神，当初，天君看中归墟的灵气，要把归墟收入囊中，但是归墟乃是天下水源归处，若是被天君乱搞，只怕生灵涂炭，是女神拼了半生修为筑起屏障，天君才罢手的……”
归墟是个好地方，“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如果将归墟灵力收为己有，天地生灵，莫不臣服。
这等诱惑，天君能抗拒得了吗？
一整个上午，议事阁内，讨论激烈。
最终以大家口舌冒烟，肚肠饥饿收场。
从议事阁出来，慕成雪请辞说要去汤谷扶桑树看金乌。
“准。”
看着慕成雪往赤渊出口方向走去，朝清思转身直奔雪屋。
昨夜醉酒，她对外界感知麻木，今早想起来，那个小师妹的灵力颇为大气，周身隐隐有一团祥云环绕。
这位小师妹大有来头，清思隐隐有些担忧。
雪屋之外，她喊了几声菟菟，却无人回应。
“魔尊，您说的是昨晚抱回来的女子吗？她被慕大人安置在牛棚了。”路过的狐狸公子说。
什么？牛棚？
慕成雪他把“礼物”放到牛棚？
简直牛嚼牡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