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雅从电梯回到产品部的路上，看见一整层楼的员工已进入工作状态。
有的拿着电话，上一秒还软声软语，下一秒就切换成强势态度，明显听筒那头的人不是个好沟通的主；三两成群的人拿着水杯，笔记本走进了会议室；还有几人在茶水间冲泡咖啡，看来需要提神应付下午的工作。
从双双后面路过的时候，宁则雅看见她正在回复产品经理邮件。还好自己速度快，那个任务上午就完成了。
“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我编了一个爱情小故事。”双双停下打字的手，朝刚落座的宁则雅低声说道。
宁则雅微笑点头，“多谢！请你喝奶茶。”
“你出去的时候，我猜你去找人了。但没想到是Tomi。Tomi那种俊朗的长相，不是我的菜。”双双嘴上胡扯，手却在键盘上敲个没停，电脑上瞬间出现了二行英文。
“你喜欢哪种？”
“我每年都会去一趟韩国。我手机壁纸上的欧巴，是我的最爱。”说完双双拿起手机“嗯啊”亲吻了一下，唱道，“DANCE，DANDANDANDANDANCE.”
宁则雅点点头，“了解。Fatansticbaby。”
双双掉头仔细打量着宁则雅，则雅被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干嘛？”
“果然美貌加持，抱上大腿的几率就高！”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夸奖，宁则雅干笑了二声。
双双却正经了起来，把身体歪到则雅的工位上，指着旗袍美人手办，认真道，“你就像这个旗袍美人，长得古典又有韵味，典型的东方美女。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心动。”
“呵呵呵……”
“我说话可没有参杂一丝水分。群里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
宁则雅无奈摇头轻笑，她现在还不敢看群里的开除八卦，谣言，以及各种蜚语。她心脏受不了，得缓一缓，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再慢慢消化。
“你笑什么？”双双问。
宁则雅握住双双指着旗袍美人的食指，带到旁边的齐天大圣身上，“可我没有古典美人的性格。我的好友说，我的灵魂里住着一个孙悟空。”
“哈哈~”双双爽朗大笑，“放荡不羁爱自由，还有点顽劣。”像是get到了什么新大陆，双双一脸开心地盯着大圣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回复邮件正事上。
宁则雅刷新邮箱，没进新邮件。已经13：10分了，看来那个炸弹不会来了。
至此，宁则雅彻底放下心来。
“当当当！”徐雨自带音效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她怀里抱着一个30cm高的小型机器人。
“新品，新鲜出炉。老大刚刚让我从研发部门抱上来的。”徐雨介绍。
“合金的，质感这么好。”王雷上手摸了一下，喜欢得很。
“刚刚老大考我的。现在再考你们一次。”徐雨看着到齐的实习生，“咱公司的核心技术是什么？”
“简单！”宁则雅插入话题，“通俗地说，一，卖芯片。二，做芯片应用类产品。卖成品。三，与市面上新进产品合作，加入芯片技术，再卖出去。咱产品部属于二。”
老大Karen突然出现，盯着宁则雅笑道，“世界顶级公司被你说得像是摆地摊的。重说！”
轻轻的话语从老大嘴里说出，大家瞬间都听出了批评的意味。
宁则雅当然也get到了，她脸微微红，“山绛科技集团以引领行业尖端的智能传感器芯片技术，创造出了时代前沿，充满未来科技的创新产品。其核心芯片技术成为了众多龙头企业的供应商。自主研发团队也创造出了独立自主的新一代产品。”
“嗯嗯。”Karen点头，往不远的电梯方向微微瞟了一眼，“看来入职培训听得还算认真。你负责把机器人看好，别让任何一个部门抢走，我们产品部需要优先使用到它。”
“嗯。”宁则雅认真接下任务。
“这个新品，所有实习生交一份产品体验报告。”Karen丢下这句话后，匆匆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这个机器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目前国内只有hotel，银行这些地方能见到机器人。所以我猜也是服务类型。”
“看它的外壳，就能猜到应用。”徐雨提示。
“通体全白。头上有帽子。”宁则雅端倪着机器人道。
“哦，护士帽。”双双接上。
“Bingou！它的基础技术是智能传感器芯片，内核是医疗电子。健康监测机器人，所以是守卫人们健康白衣护士的形象。这个新品，大家都宝贝得很。”徐雨揭开谜底，对着大家说，“我还要去趟研发部。雅雅，看好它，别被人抢去。只能交给老大。拿过去，放你桌上。”
“好。”宁则雅愉快地接了过来，“那我第一个体验下。”
宁则雅把机器人抱到自己桌上，插上电，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张芯拿着一叠A4文件，走了过来，“老大走了吗？”
“好像有急事。”双双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等在电梯口，老大急匆匆地赶过去，“也就是等电梯的功夫，过来和我们说了二句话。”
“那又没法签字了。”张芯遗憾地说。
大家各归各位，重新投入忙碌之中。
宁则雅操控机器人面板，发现整个机器人的主要技术集中在机械手臂，它伸出右手放在自己的额头，面板显示，体温：36.8℃。面板切换功能键，显示血压：60110。
宁则雅自言自语道，“哇！这个还可以测血氧饱和度，心率。这个更牛，监测睡眠中动态心电图。还有这个，骨密度测量。”
宁则雅的工位在产品部的边缘，紧邻着销售部，二个部门中间隔了一条走道。这边健康监测机器人时不时地语音播报数据，引得那边销售员工好奇地朝这张望。
“就是她。”
“才入职1星期。下手真快！人至贱则无敌！”
“美人计啊！这手腕，不来我们销售部可惜了，不然分分钟拿下几个订单。”
“是啊。这种会来事，会攀关系的人就是不一样，连韩总都还没看过成品的健康监测机器人竟然先到她手上了。”
“别酸了。”
“我听说Tomi很色的。”
“散了散了……”销售部老大Jenny厉声插话，把交头接耳的手下给撵开了，然后意味深长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贬低，嘲讽，轻视，诋毁像一个个刀子直插了过来，脸皮薄的她浑身不自在，整个身体发烫了起来。她不能反驳，不能争辩。她知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只是没想到，亲耳听起来，心脏一样无法呼吸，难以承受。
宁则雅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擦了一下鼻子，这是职场，要哭出来，就真输了。
“别理她们。”双双低声说，“只要你不觉得是事，那就不是事。就算全公司都误会你，咱部门的人不会。”
宁则雅点点头，“嗯。我没事，也就不舒服几秒。现在已经好了。”她喝了几口热水中和心底的寒意。水杯见底，宁则雅起身准备去茶水间续接热水。
头一抬，却猛然撞入了一道深邃有灵的双眸。
周围瞬间万籁寂静，宁则雅第一次见识这种美。她完全随心沉入其中，随着感官细细分辨起来。
此人品貌非凡，面如玉盘清爽灵俊，目如朗星深邃诱人，鼻如山峦高耸圆融，唇如蝉翼轻薄通透，加上干净利落的发型，给人一种时间少有杰作的感觉。
就像欣赏一颗翠绿的树，就像欣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大自然的令人心动的杰作，宁则雅深深地被这种美吸引了。
因为自小耳朵里有一个小凹洞，如此近距离的打探中，宁则雅竟能听到对方微微的呼吸声。
他很安静，但安静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是什么？宁则雅细细感受着，捕捉着，一愣，是清冷，是距离感，是强气压。
白衬衫同事从最初的片刻对视后，把视线转移到桌面上的机器人。
“雅雅。”双双看着肆无忌惮，流着口水直愣愣盯着人看，还不自知不礼貌，冒犯人的宁则雅，赶紧从桌位下方轻轻伸过腿，使劲踩了一脚。
“哎呀！”宁则雅莫名吃痛，纳闷地转过头来，看向双双，却见双双正经危坐，键盘噼里啪啦敲个不停，一副我是模范员工的模样。
那刚才？
来不及多思考，宁则雅转头看向已把机器人拿在手中按来按去的白衬衫同事。可能因为热，他的领带被随意拉开了，露出了细长的脖子。
宁则雅有点紧张机器人，严肃厉声道，“现在机器人只能在我们产品部。你要用的话，只能排队！”
白衬衫同事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宁则雅一惊，瞬间get到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这人怎么这样？果然职场小白就是容易被欺负，宁则雅迅速在脑子里回忆着昨晚看的书：职场生存必备技能之强势沟通法。
“你是研发吧？”宁则雅提高音量，压低声调，“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现在负责看管机器人，我同意你动机器人了吗？你有礼貌吗？按按按，按坏了你陪吗？”
“扑哧~”对面张芯忍不住笑了出来，等宁则雅看去，却见张芯正襟危坐，脸上严肃得一丝表情也没有。额？难道幻听了？
白衬衫同事停下手中动作，凝视了宁则雅几秒。
本就不善于使用强势语气沟通的宁则雅，被这几秒盯得一阵心虚，不明白只几秒的眼神，为什么自己就如感受到了死亡凝视般心虚，“你，你……”她结巴了几下，想着千万不能让人家觉得把机器拿走，自己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弱鸡，于是振声道，“你谁啊？放下！”
一直无视她的白衬衫同事，听到这句铿锵有力的话，果然放下了摆弄的机器人。
宁则雅心中一喜，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果然强势文化才是职场最高沟通法则。
“死了死了~”双双惊悚地发出极其微弱的提示音。
“哪个部门的？”白衬衫同事严厉发问，威严之气瞬间覆盖周边，方圆百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
宁则雅感觉到一丝不正常，但却没找到原因。
“你什么职位？”白衬衫同事说完，朝工位铭牌看去，“实习生。”
“企业背景和文化怎么考的？人事怎么做事的？什么人都放进来？”白衬衫同事怒斥完，潇洒转身走了。
宁则雅一惊一愣，心往下一坠，他凭什么这么说话？再一秒，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这个人是领导？
“我的妈呀！急死我了！”双双终于敢大喘气，“你中午在食堂撞了谁，你不知道吗？”
“我……我没看清。”
“你就那么喜欢被按在地上摩擦吗？”张芯无语怜悯道，“你都没发现周围百里寸草不生，连蚊子都不敢嗡嗡叫吗？”
“我……我……韩总不是终年只在顶层吗？”宁则雅对自己万分无语，往椅子上一瘫仰天长啸，“没事学什么强势文化，这不是找死么？“
“快看邮件。”双双提醒。
“不想看。”
“人事发给你的。抄送我们了。”
“啊？”宁则雅一紧张赶紧坐起来，一阵哭脸，“难道还是躲不过被开除的命运吗？韩总什么八字，是不是克我。”
“韩总不是克你，是克我们所有人。”双双道，“知道被压制，就把摆出被压制的姿态。”
宁则雅仔细一看邮件：
针对近期实习生入职培训不到位的现象，现人事部决定，从抽考，开卷答题改为全考全方位闭卷答题。
现通知产品部宁则雅跟下一批实习生一同参与，时间是下周五下午1点，大会议室。--人事部
“救命~全方位闭卷答题，公司背景，企业文化，经营理念，核心竞争力……18个PPT，30份文件。”宁则雅打开人事邮件一起的压缩包，“下周五考，我不想活了。说不定，这项考核就是针对我的，我得罪了总裁，连累了人事部，他们要好好表现一下，把我这种劣质产品从山绛集团筛掉。我看我还是直接走人吧。”
“爱莫能助。”双双叹气。
嘴上说着直接放弃，可这样直接走又未免显得输不起，那更丢人。宁则雅只能打开文件，一页一页地看起来。
